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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第五章

高通市公安局，正如春节文艺联欢晚会中的一句小品台词：摊上事，摊上大事。

城南派出所的所长被刑拘了。

扫黒除恶以来，全国公安系统***的领导，局长以上就有一百多名，其中不乏省公安厅副厅长之类重量级官员.小小一个副科级派出所长***，像一块小石头扔进水里，也就出现点水花而已，而且影响只在当地。

所长涉嫌的罪名是***。

***是严重的暴力犯罪，无视人的尊严和价值，为人类文明所不齿的行为。***犯进了监狱，连同笼子的人都看不起。就仅是涉嫌***，也说不上是大事。一般的***，量刑也就在三到五年之间。衡量一个案子是不是摊上大事，有三个标准，除了刑法上的量刑轻重之分外，还有政治影响、社会反响。有的案子，从刑法量刑角度来看，三年以下，但社会影响非常大。比如前几年北京市一个中国人民大学的毕业生涉嫌嫖娼，在被派出所强制传唤过程中意外死亡，涉事民警即使追究刑事责任，三年撑死了。但这个案子社会舆论从北京开始发酵，很快全国沸沸扬扬，十几个著名律师组团出台的专家意见书一上网，如同火上浇油，北京公安陷入一片喊打地步，最后惊动了中南海。高层发话，才渐渐平息下来。城南派出所长的***案子，谈不上社会影响，案情被严密封锁了，但，政治影响极其恶劣。

高通市公安局除了是省警察学院的实习基地外，还有一家国字号的公安大学，每年都有两个区队的预备警官，在这里实习三个月。今年一个涉外专业的女预备警官在出入境分局实习一个多月后，遵从父亲的意见，到公安机关最辛苦的派出所实习。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人又开朗、阳光，所长起了色心。一个长年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所长，可以成为一个破案内行，也可以变成一名犯罪的行家。小姑娘一次酒被喝多后，所长在警车上就将其***了。事后，所长也怕过，毕竟女方是准警察。但回所的路上，见小姑娘一声不吭去了宿舍，以为小姑娘为了面子，黙黙地吞下了苦果，也就不当回事。没有想到小姑娘的父亲是西南一个省的公安厅常务副厅长，接到女儿的电话后，副厅长说了两句话，第一句，交待女儿带上保管好的证据立即与带队老师赶到南江省公安厅找付云飞厅长。第二句给省厅机场公安局长，马上安排去南江省的最近航班。付云飞厅长指令刑警总队做小姑娘的报案笔录同时，派特警总队立即把涉案的所长押到公安厅。等副厅长赶到南江省公安厅，女儿刚做完笔录出来。一看到父亲冲上前一把抱住，“哇”地放声大哭。全身发抖的副厅长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背，泪水慢慢地溢出眼眶。付厅长很想上去劝一下，但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不容易等到小姑娘哭声停下来，付厅长正欲开口，副厅长搂着女儿说：“我们回家。”头也不回地走了。

付云飞厅长怔怔地看着父女俩脚步蹒珊，消失在办公楼走廊的尽头。

付云飞怅然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脸上虽然平静如水，内心却如炽热岩浆翻滚的火山。从警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撕心裂肺场面没有见过，但没有今天这么揪心的痛。一个品学皆优的公安子弟、未来的警界精英，还没有来及在打击刑事犯罪的战场上显身手，却成为了刑事犯罪的受害者，犯罪嫌疑人居然还是省优秀人民警察。

红色公安专线电话急促响起，付云飞走过去接起电话。部政治部主任语气严肃：“云飞厅长，警大王校长刚给我打电话，对你们公安厅很有看法，要提前召回实习学生。我明确告诉王校长，这事发生我们都很痛心，但是，学生提前回京，影响必定扩散，于公于受害者都是第二次伤害。你们要向部里作出深刻的检查，并且派人上门向受害者包括家属道歉，对警大也要有个交待。那个所长胆大妄为，估计其它问题也小不了，彻查！顶格惩处！”说完，不等付云飞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付云飞握着电话机愣了下，主任不让自己说句话，就把电话挂了，可见部领导对这起事件是何等的震怒。主任说派出所长胆大妄为，估计其它问题也小不了，得交待刑警总队挖出余罪。海恩法则认为，一起严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30起轻微的事故，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000起事故的隐患。用老祖宗的话说，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长的下场不管怎样，都是咎由自取。但，这次不仅高通市公安局，甚至连省公安厅，丑都丢大了。如果仅是丢人现眼，那也罢，处理不好，将会影响到与警大、兄弟省公安机关的关系。付云飞坐在办公椅上，双手轻轻地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为自己对高通市公安局长空缺之久而感到深深的自责。高通虽然是个县级市，但在全国甚至海外都有影响，很多外地人听到清江市会问，在哪个省？说到高通，那真是天下无人不识君。自己只想到公安厅直接插手县级市公安局长人选，既有越位之嫌，也是对地方党委不尊重，没有充分考虑到高通特殊的经济地位和影响幅射。

日本首相走马灯换，不影响整个国家行政机器的运转，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内阁及行政系统，皇权受到限制。一些县、市的主要领导空缺几个月，各部门也不见得乱成一团糟，因为总有一个党政的主要领导在位一肩挑，掌控政权的运行。公安则不一样，其它的且不说，刑拘证、逮捕证上的法人章是公安局长的姓名章，局长自己都成了犯罪嫌疑人，还代表法律去刑拘、逮捕别人？局长空缺，政委主持工作，通常情况，也不至于乱到哪里，偏偏清江市纪委在高通市公安局深挖保护伞像愚公那样移山不止。公安局的科所队长们，如同马路上跑的汽车哪一辆没有违反过交通法规一样，拿党纪国法较真，恐怕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一个人，一支队伍，只要心有旁骛，看去还是在踯踯前行，但灵魂已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每一个人心中都驻着一个佛，一个魔。人清醒的时候，是佛，魔即使蠢蠢欲动，也能抑制。人，一旦犯迷糊了，就如《水浒传》中洪太尉令人撕开“伏魔之殿”上面的重重叠叠的封皮，魔就冲天而出。这些年来，科技强警，公安机关破案如虎添翼，一些陈年大案，在高科技装备的显微镜下，犯罪分子纷纷原形毕露。从优待警，实现不同其它公务员的晋升、薪酬机制，一个普通民警，退休之前都能享受副处级待遇。警长制的推行，原来只有实职正处以上的地市级公安机关领导才能成为高级警官，现在资深的正科以上的领导，也有机会穿上警监的毛料大衣。唯独从严治警，叫了多年，效果一直差强人意。这次扫黒除恶，哈尔滨市交通警察局下属的多支交警支队、中山市公安局所属的大多数分局，领导班子几乎全军覆没。扫黒除恶虽然清除了一批警界的害群之马，纯洁了公安队伍，但，也使百万民警用血染的忠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形象，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厉海将县市级公安局比喻成部队的合成营，是有道理的。县市公安局是一线实战单位，什么样的局长带什么样的兵。一头绵羊带领一群狮子，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一头狮子带的绵羊队伍。自己任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长两年，对此深有感触。各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业务能力都比较强，不过大都是属猴的，局长强势且业务娴熟，车子停在办公楼下面，副局长就不敢无案乱跑，能不出去就在办公室猫着，随时作好局长电话找自己的准备。软弱的局长，副局长办公室基本看不到人，局长电话打去，心情好，又没有多大的事，会说：“我马上赶回来。”如果局长的电话有碍自己的安排，会找出一万的理由不回办公室。强势的局长一旦出了事，那么，如同猫出门，老鼠在家就闹翻了天，宛如蔫了的草逢水又直了起来，一些人伏着的心中的魔就会抬起头来。

付云飞厅长思维定格在局长人选上，马上打电话政治部分管干部的副主任，询问厉海的任职进展情况。副主任报告：“部里政治部已同意，清江市局与高通市委的沟通还在进行中。原因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人要安排，双方一直僵持着。清江市有关部门对我们说的高通市公安局长人选厅里有考虑，好象也有点想法，觉得我们公安厅手伸的太长。”

付云飞略思忖了下说：“厉海的任职，宜快不宜迟。清江市公安局副职领导，省厅可以直接干预，你马上去清江市，请他们尽快先任命厉海为清江市局的副局长、高通市委常委。等会我打电话清江市委方书记，请他支持一下公安厅的工作。一旦任命通过，厉海就可以清江市局副局长的身份先主持高通市公安局工作。”

夜色如水。周建文从健身房出来，简单冲了下澡后，来到边上的SPA房间。粉红色灯光使房间充满温馨，舒缓的音乐环绕，香炉里吐出缕缕的清香。已候着的女按摩师，一袭白衣，上衣是圆领衫，下面穿着中裤，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见周建文爬到按摩床，便将一块雪白的大浴巾盖在他的后背腰处，纤纤双手从大浴巾下伸进去，温柔地褪下宽大裤衩后，在一个碗中调着推背的精油。

SPA源于古印度的西部，风靡东南亚，特别在泰国发扬光大。健身沐浴后的按摩和精油推背，是一项很好的保健，可以很快地恢复体能，促进血液循环，增强关节韧带的弹性和活力。按摩师顺着血液的循环和经络的走向，通过手掌对皮肤的摩擦，产生高于人体的温度，使精油渗进人体，改善血液循环，增强细胞再生，排除体内的毒素，有助于新陈代谢。精油推背只有在异性的按摩下，才能取得最佳的效果，从心理到生理产生一种变化，调节内分泌。这项保健，好象外国人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国人却用来做成爆竹敬鬼神，又比如罂粟，外国人用来治病，我们却拿来当烟抽，还好比罗盘针，外国用来航海，我们用来看风水，到了中国却成为一项床上活动，特别是精油开背后的男人前列腺按摩。

虽然风韵犹存的按摩师衣服里面空空，但从头到脚的的按摩却没有情欲蓬勃。推背用的精油也不是养生会所里常见的橄榄油，而是玫瑰、茉莉、香草……等植物提炼出来的精华。按摩师将发热的精油均匀涂在背部后，双手从肌肤上滑过，慢慢地推着，使精油渗进每一寸肌肤。周建文闭着眼享受着正宗的泰式按摩带来的身心愉悦。

这里，不是什么养生会所，绝对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完全可以彻底放松。装潢考究、设施一应俱全的健身、SPA的场所，是周建文手下四大金刚之四的罗莉别墅地下室。罗莉对泰式按摩和精油开背情有独钟，装潢别墅时，将一百多平方米的地下室建成一个集健身、SPA一体的场所。建成后请周建文来参观，没有想到周建文也喜欢上了。他一个星期里有三天要到集团的健身馆煅练，虽然在那里有私密空间，但总有所不便。看了罗莉的地下室后，觉得反正时有要事经常与罗莉商量，不妨将健身也放这里。罗莉当然求之不得，按照周建文的要求，对健身器材、沐浴房做了一些改动，增添了男人的用品，使之成为双人SPA场所。

当按摩师把大浴巾拿掉后，周建文知道接下去是前列腺按摩。俗话说男人“人过五十三，裤裆老不干”的现象，十有八九是前列腺出了问题。前列腺只有栗子那么大，却像马六甲海峡扼住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咽喉那样，是男人泌尿系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器官，一旦发炎或肥大、增生，医治起来很麻烦，因为它隐藏很深，药物通常达不到理想的疗效。前列腺严重者，说起来都是泪。泰式前列腺按摩能有效地缓解前列腺肥大和增生带来的痛苦。周建文屁股刚抬起来，***中一股温热，按摩师沾上精油的食指已滑进***里面，手指按在腺体上。上帝在关上门的时候，又往往开了一扇窗，***三四公分处用手指可以触到腺体，这样就为医生物理检查和治疗带来了方便。按摩师的食指灵巧地按、捊着腺体，周建文全身放松，飘飘欲仙。等所有的按摩程序结束，全身的骨头好像全部拆开清洗一遍后上油组装回去，人显得精神焕发，充满动力。

周建文穿好衣服坐电梯来到一楼会客室，发现罗莉坐在沙发上。

三十多岁的罗莉，虽然身材不错，外貌却不令人一眼难忘，脸部线条有点生硬，天庭仿佛吃的太多肚子，显得饱满，再看一眼，有几分像风情万种的电影演员小宋佳，属于耐看型***。她在集团决策层中没有任何职务，也从不列席集团的决策会议，身份是江南集团文化研究院的院长助理。院长是著名的画家，并不在这上班。助理，英文Assistant，中文的意思是端茶递水、打扫卫生、打杂。这个职务好比蒋经国先生去台湾后的职务：总统府机要室资料组主任，不起眼，却掌控着台湾所有情报、保安、警务部门那样，是周建文与党政要员之间的桥梁，担负着联络、信息收集研判、公关等秘密使命。周建文认为，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不仅适用投资，也适用于用人。罗莉不在集团决策层任职，正是从长远之计考虑，万一自己出事，不仅避免了一锅端，而且还确保有人在外面活动。西方跨国公司都有一个规定，高层出行，不能坐同一架飞机，就是为了防止飞机失事导致公司陷入灭顶之灾。文化研究院是个洗钱的好地方，比方到北京潘家园买幅高仿的吴昌硕《玉兰图》也就几千元钱，画中几树梅花凌空出枝，水墨出众，配上的两行题字，上为狂草，下为大篆，笔力老辣，纵横恣肆，与真迹放在一起，就像《西游记》中的真假美猴王。这样的画送给官员后通过正规的拍卖变成巨款，再把钱倒进官员的海外帐户，有关部门查到又怎么样?我送出去的画，鉴定出来是赝品，还可以到潘家园取证。几千元钱，就算定行贿、受贿，也够不上刑事立案的标准。如果是自己左手倒右手，卖给书画院得了上千万，也不怕别人说买了赝品。字画看走眼，很正常。拍卖行拍卖的字画，从不保证是真迹。鉴定字画的故宫专家也有走眼的时候。同时，书画又是结交党政干部的紐带。这年头，自己有多少钱，就像***不必示人，证明你有。艺术爱好，哪怕是高官，却往往一有机会都想露一手，显得自己有文化。不少党政干部，不知道中国画从宋朝开始留白对后来的画影响有多大，也不清楚齐白石随手画的一头没有头的牛的艺术价值在哪，却对作为文化符号的字画趋之如鹜。入帖不深、信笔为体、不讲笔法的干部体字，能卖出几千元一平尺。官员书法在展览中占据显眼的位置，美其名曰，展示的不是字画，是文化。这种话连鬼听到都会忍不住地笑着说，“哥！这不是文化，是背景。”有钱是不万能的，但，人世间的事情95%以上是用钱可以解决的。世上人见人爱的，恐怕也只有钱。文化研究院每年化在书画的资金以亿计算，里面有多少钱像脏衣服从书画这台洗衣机里漂白，只有罗莉和周建文清楚。自从五十岁以后，周建文除了审计监察、投资公司、文化研究院外，将集团的日常运营包括人事权，慢慢地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只保留最后的拍板权。毕竟处理、维护官场的人脉，耗神且只能亲为。自己管的部门和文化研究院，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这几个部门的核心的人物始终牢牢地攥在手中，比如罗莉。他曾对罗莉感叹：可口可乐老总说，哪怕一把火把公司烧得一干二净，凭配方仍可东山再起。你就是我的可口可乐配方。

罗莉为周建文泡上一杯“开化龙顶”绿茶后，语气平和道：“周先生，十五分钟前，公安局长的人选已在清江市临时召开的常委会上定下来，由清江市公安局副局长、高通市委常委兼任。省公安厅提名推荐的，但……”她看了下眼晴直注视自己的周建文，轻声道：“不是我们力推的人。”

周建文怔了下：“这人什么背景？”

“公安部下来的。”

周建文心一紧，手抖了下，茶水差点溢了出来。公安部的人空降县级市的公安局出任局长，这在全国也没有先例。莫非是冲着启明的案子来的？细细一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死个把人的案子，虽然是人命关天，但在公安部那里，算哪根葱。但，为什么由公安部的人出任高通市的公安局长呢？事为反常必是妖，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这个人，你掌握的信息有多少？”

“叫厉海，曾经是省公安厅的宣传处长，一年前出任《人民警察报》南江记者站的站长。目前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些。”

“这么说，是个文人喽。”

“会不会是下来镀金的？”

“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高通是什么地方？有世界影响的商品之都，每年来高通的副部长以上高官达一千多人次，好几个国家重要部委，这几年都要派人到这里挂职副市长。如果是副局长，镀金的可能性很大，但，局长就没有这种可能。上一任局长是政府的副职，中央有精神，公安局长一般不再进常委。这次不仅进了常委，而且还挂着清江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这种安排只有像北京这样重要的城市，才会这样。这说明，上面非常重视高通市公安局长这个位置。不过，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既然局长的位置这么重要，公安又是业务性很强的单位，为什么要派一个文职人员来当局长？越到上面精通业务的人越大把大把啊。中国毕竟不是美国，文职人员可以担任国防部长。”

“听您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正常。不过，这也许是好事，文人嘛，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在高通市公安局，很可能像丫嬛管钥匙，当家不作主。”

“莫笑文人无用处，手中自有笔如刀。文人的笔已不能小看，古有曾国藩，当代有毛泽东，都是那时代最耀眼的文曲星。他们去带兵怎么样？我想你中学历史课的内容还没有还回老师吧。曾国藩号称‘曾剃头’，杀得太平军血流成河。毛泽东更厉害，谈笑间蒋介石的几百万军队灰飞烟灭。”

罗莉点了下头，说“公安局长要人大任命，要不要人大那边做下工作？像前几年我们不欢迎的公安局长在人大就通不过。”

“没用。那次人大通不过，市委干脆就越过人大这道坎，公布他为公安局党委书记、副局长，照样主持工作。而且，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幸亏，市委书记那时不兼人大主任，走的又突然，如果再呆下去，他肯定会追查原因。权力这个东西像一个国家的领土，不容侵犯。2002年，中日韩三国领导人提出建立中日韩自贸区，三个国家GDP占全球20%，东南亚90%，一旦建成，将超越欧盟第一经济体，最关键是中日货币互换。这对中国人民币走向世界，日本摆脱美国美元控制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美国设了个***之争的局。这一手真的高明，涉及国家领土，任何人都不敢、也不会让步。结果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岛，搅得东海上空战云密布，三国的关系一下跌到冰点，自贸区自然也就黄了。”

“那，您说怎么办？”

周建文想了下说：“人大那边可以考虑上点眼药，让他至少有所顾忌。不过也不能太难看，15%左右反对或者弃权也说得过去，他的履历背景，一些人大常委会的委员表示担心他能否胜任这个重要的岗位，很正常。”

“好的，这事我去落实。”

“让我想想，再给他送点什么见面礼为好。电影《南征北战》中有句词，后退是为了大踏步的前进。推一把的目的，是为了拉一把。就算拉不过来，只要给我们生存的空间，也可以和平共处。彼此相敬如宾，礼是绝对不可少的。”

“您说送礼的原则是，投其所好，送其所需，我马上了解一下他的所好和所需。”

“不仅要尽快了解，而且你要立即给他建档。”

“B级可以吗？”罗莉对集团用的到和以后有可能用到的党政官员、社会名流、记者、大夫等，分ABCD建档。C级最低，记载本人的基本情况、联系方式、家庭住址等，D级则像组织部的干部档案，加上纪委手中的举报信，以及主要的社会关系。B级则连这个人有一定地位同学的详细情况，老婆孩子有什么爱好都要收集，通常是正厅级的人物。按厉海的级别是D级，公安局长目前在老板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罗莉提升了建档的级别。

“A级。”

罗莉吃惊地看了眼周建文，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可是副部以上的级别。这种级别人物的隐私在档案上，几乎是透明的。为收集这些连纪委也不一定掌握的信息，钱还好说，还得动用不少关系。关系这东西，属于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一次少一次，有的甚至是一次性的筷子。建一份A级的档案，说是一项化钱如流水的重大工程也不为过。当然，建成的档案材料如果抛出去，这个人就算没有进监狱，仕途必定也回到解放前。

罗莉尽管吃惊，但老板发话了，仿佛当年的最高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在江南集团，周建文的话就是圣旨。这几年来，自己各路神仙、大咖见得也不算少，但像周建文这样高人还真的不多见。

集团下面大大小小二百多个老总，不少称得上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对周建文都服服贴贴。周建文治理他们的杀手招是允许***。集团的审计部，聚集了一批精英，老总们捞钱的伎俩，在他们的眼中不过像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把戏。有几个老总的贪腐证据报到周建文那里，不了了之。罗莉记得自己有一次忍不住问周建文：“周先生，这样贪得无厌的人，为什么不处理？”

“我先考你一个问题，你说，谁最在乎社会稳定？”

罗莉想了一会说：“应该是老百姓。社会动荡，他们最可怜。”

周建文微微一笑：“错了。是当官的人。”

见罗莉一脸的愕然，周建文不紧不慢地说道：“所有的当官的人都希望政局稳定，因为稳定可以让他们保持体制内的既得利益。清朝的庆亲王在国外的银行存款700多万英镑，只要政局稳定，他就可以一直贪下去。只有老百姓，他们都活不下去了，谁还在乎社会稳定不稳定？一个国家，需要大大小小的官吏来运转，只有让他们得到好处，他们才会维护国家机器的运转，企业也是这样。虽然给他们高薪，但贪婪是人的本性，做了皇帝还想做神仙，成了神仙又想当玉皇大帝，欲望就像西游记中老鼠精住的无底洞。对于贪的人，我的理解与其它人不一样。先给你说个例子吧，明朝万历年间，首辅也就是宰相高拱用殷正茂，满朝文武一片反对，说这人太贪了，100万的军费敢贪50万。高拱的用人理由很简单，说’他确会贪一半，但是，他能平定叛乱。如果我派一个清廉的大臣去，也许他一文不贪，但办不成事，朝廷还要多加军费，几百万银子也解决不了问题。’一个国家大局，不只是仁义道德，朝廷如果用的都是海端这样的清官，必定阻碍国家的经济发展。清官一般非常在乎名声，海端为了名声，竟然将自己五岁的孩子活活地处死，对国家的经济发展，他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事情。所以，中国历代皇帝治国会利用人的贪的本性，容忍贪官。你不贪，只要与皇帝保持一致，他也会让你贪。”

罗莉听得目瞪口呆，但从内心觉得说的太深刻了，回味一下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王臣是皇帝的奴仆。贪来贪去，都在皇帝的锅里。所以，皇帝不怕下面贪，贪官把柄在手，随时可以置你死地，不仅可以捞取民心，而且’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充实空空的国库。这招真的太高明了！“

周建文赞许地点了下头，”只有海端这样不贪婪的官才让人头痛，他公开说’嘉靖嘉靖，家家干净。‘如果以此为由杀了，反而成全他的清廉名声，皇帝倒变得里外不是人。海端不贪钱，但贪名声。他骂了皇帝还给他升官，成了皇帝气度的形象代言人，说到底还是皇帝利用了他的贪欲。所以，作为企业的管理者，不怕人有贪欲，要容忍贪欲。当然，也不能让人贪的无度。审计部门盯着，就是不可能让人成为肥猪。“

周建文也不是对审计部门报来的老总贪腐证据都束之高阁。一旦察觉到哪个老总步调不一致了，周建文将审计监察部门收集的贪腐证据和刑法相关条文，往他面前一放，相当于观音往孙悟空头上安上了紧咒，纵有大闹天空的本领，也只能伏首就范。

”周先生，你放心，建档的事，我自己亲自去办。“

”罗莉，多年以来在朋友的指点下，无论是内部管控，还是官场上长袖善舞，以及对外投资，都还风调雨顺。阿里巴巴做大后，马云说自己是放眼世界无敌手。我有时也觉得自己“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但是在儿子的问题上，总觉得自己像婴儿般无力。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儿子是父亲上辈子的仇人。启明，真的是为复仇来的，正如张作霖说张学良’今生父子，前世冤家。‘这几天总有一个不祥的感觉，我几十年奋斗得来的一切，都会因启明而化为云烟。但是，不管启明怎样，他毕竟是老周家的三代单传。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对公安局长的人选如此在意。”周建文伤感道。

罗莉从来没有见过周建文如此无助，情不自禁地捂住周建文的嘴：“不会的，不会的。在我的心目中，您就是什么样的火焰山都不在话下的孙悟空，再说，还有菩萨在天上保佑着您。”

周建文拉着罗的纤手，说：“罗莉啊！你常与官员、名流打交道，不太清楚过河的卒子有时也能置老帅于死地。我是从社会最低层一路血淋淋杀出来的。你不知道，市政府大门口的门卫如果把权力用到极限，随时可以拦下进大院的处级官员盘查几句。刑事案子这东西，与其它的事情不一样。检察、***办案的人想操纵案子，活动的空间有限，公安则不同。案子在他们手中好比一张白纸，画成什么，办案的人有很大的选择权。如果真心帮你，绝对可以通过法律中的漏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手段高明的，还可以做到事如春梦了如痕。启明现在处在生与死的十字路口，公安局长不管往哪边拉，有的是办法摆出正当的理由。如果他盯住、死咬着不松口，办案的人就没有周旋的空间。公安局长是我们自己的人，上下心照不宣，就极有可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外国有人为了美人不要江山，我为儿子，身外之物算什么？儿子如果没了，我的人生奋斗还有什么意思？”

罗莉道：“周先生，您什么也不用说了。当年我落难的时候，连父母都不要我，嫌我给贪官当情人败坏了家风，将我扫地出门。诺大的北京城，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流落到高通靠推销红酒为生。是您收留了我，又让我重新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您是我再生父母。启明是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哪怕启明一只脚已踏进阎罗殿，我也会不惜任何代价把他拉出来。”

周建文动情地抱住罗莉，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背：“我女儿有你一半懂事，我今天也不至于感到如此孤独。我看不起美国，佩服的是德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二战期间几乎亡国，仍能站起来，三十年后又成为世界强国，真的值得尊敬。当时，送启明的姐到日本留学，不仅仅希望她能学到日本的先进企业管理经验，开阔国际视野，更希望她能学到日本永不言败，再深的低谷也能走向高峰的精神。这是做人、做企业不可缺的精神。没有想到为了爱情，她什么都不要了。女儿的事，已够伤透了我的心，启明，简直是在要我的命。”

罗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伏在周建文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