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宁瑶闻人淮小说完整版免费阅读

时间:2022-12-15 07:03:11

宁瑶闻人淮是著名作者沈暮蝉最新写的小说里面的男女主角。这本小说文笔情丝顺着、笔尖流淌,酣畅淋漓,感觉身在其中。那么宁瑶闻人淮的结局如何呢,我们继续往下看他是神秘富有的世家子弟,无人知晓他的身家背景,感兴趣的只有古董。他有一家拍卖行,开在在地段金贵的民国公馆,白日休息,夜晚开张。他是传说中的宅男鼻祖,十岁之后,他再也不能接触阳光,世界从此坠入永夜。他的一切都是秘密,不由自主地吸引着宁瑶想方设法接近他。然而,当她解开十五年前的谜题,才发现他变成“睡美人”的原因,竟和自己息息相关。原来她的幸运,全是他给的。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他都没见过,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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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闻人淮梦见他又回到了爷爷的旧屋里。

老式而又幽暗的房间,木头散发着腐朽的香气,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这里没有门,也没有窗,四周满是爷爷心爱的宝贝,耳边传来爷爷慈祥的声音。

“小淮,爷爷把这些宝贝都送给你,让他们陪着你,好不好?”

“爷爷……”闻人淮好想念爷爷,他扑过去,可是爷爷却不见了。

回过身,那个老房间忽然都变了,变成了一个庄严沉重的博物馆,是爷爷总带他去的那个地方,他愣了愣,穿过空荡荡的大厅,走到后院,空气里都是烤红薯的清香。

他站在门边,看到记忆中熟悉的画面,竟一时间不敢向前。

爷爷和老馆长回过头来,笑呵呵的招呼他:“小淮,又跑哪里玩去啦?饿了吧,爷爷给你烤了红薯,快过来。”

他伸出手,握住了爷爷的手。爷爷的手上有老茧,那是小时候总带着他,一起打磨齿轮留下来的痕迹,爷爷是匠人,心灵手巧,他坐在旁边吃烤红薯,爷爷就用泥巴给他捏泥人,昨天修的钟上有法国的国王和王后,爷爷就照着给他捏了一对,活灵活现。

小时候的闻人淮多幸福,他从来不需要买玩具,因为他有一个什么都会的爷爷啊。

每次他学不好怎么修复机芯的时候,爷爷就会罚他打磨零件静心,然后再仔细的教他,爷爷在的时候,他总觉得时间是很长很长的,一天打不好的零件,那就打两天,学不会的东西,慢慢学就好,反正爷爷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啊。

小时候他总这样说,爷爷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吧?爷爷并没有回答他。

脖子上的白羽,是他出生前,爷爷亲手雕的玉,雕得比闻人家的雕玉老师还要好。后来爷爷说,白羽是守护神,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着他的,等他长大以后,就可以把白羽送给他想守护的人。

那时候不明白爷爷的用心,现在懂了。

梦里的天光渐渐暗了下去,爷爷的声音消失了,他独自面对一整个博物馆的钟表,耳边是滴答不停的时间,再也无法向后,无法追逐过去的时间。于是,整个世界好像静止了一样,陪着他的,只有漫长的永夜。

忽然间,所有钟表都碎了,旧屋在空气里扭曲变型,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强烈的白光,几乎要让人瞎掉的明亮。

黑暗中,有人冷冷掐着他的脖子,像要把他掐死一样,然后,梦里的世界再也没有了声息,白光消失了,世界重归黑暗与平静,而他,什么都看不到。

……

醒来时已是清晨,早上的太阳依旧灿烂明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闻人淮眯了眯眼,就听“哗啦”一声,有人拉上了窗帘。

他慢慢睁开眼睛,只见窗边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迷茫了一瞬,他的头脑迅速恢复了清醒,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我的卧室里?”

宁瑶抓了抓头,一笑:“当然是合理出现的啊,昨晚的事你忘记了?”

说出口她也愣了下,宁瑶发誓,她不是故意说得那么暧昧的。

闻人淮掀开被子,面色僵硬的从床上下来。她担心的跟上去,在他身后碎碎念:“你没事吧?睡得好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快出去。”他顿了一下,皱起英气的眉。

宁瑶感觉自己的厚颜无耻的本事瞬间上升了几个层次,但是为了留下来,她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见他要赶自己走,她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吸了口气,认真道:“昨晚的事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带你去玩最后一局就好了,你罚我吧。”

她的眼睛很亮,而他依然不习惯这样的眼神。相处了那么久,他也知道几分她的性子,表面看起温温和和,凡事坦坦荡荡,其实骨子里很倔强也很坚定,知道自己错了就认错,从不扭捏。

“我没有生气,我要去厕所,不要跟。”他说完,转身从容的走进浴室。

宁瑶愣了一下,看到眼前关上的门,愣在原地。她敲了敲门,又敲了敲门:“闻人淮,你真的不生气?”

门又被打开了,一条毛巾瞬间盖在了她脸上,沉稳的脚步声从她身边穿过,停在了衣柜旁,“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想多了。”

她拿下毛巾,只见他正把衬衫的扣子扣好。她试探着问:“那,昨晚没讲完的故事,你可以继续告诉我吗?”

闻人淮扣扣子的手一顿,脑海中,她抱着自己的温热触感,一闪而过,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他从未有过。

“我爷爷……”他刚开口要继续讲,可瞬间又愣了一下,仿佛大梦初醒般,他一伸手关上柜子,望着她的清透眼底闪了闪,突然僵硬道:“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没等宁瑶反应过来,他就伸手将她推了出去。

门外,宁瑶呆呆的站在原地没动。太苦恼了,发现他原来真的是她心目中的白瑞德后,她真的有些苦恼,因为,她从来没追过别人。

拿出手机,她万般无奈的发了条短信给饲养员:“老宁先生,我突然发现我活了二十一年,还没正经追过一次别人,是不是很悲哀?”

饲养员迅速汇过来:“终于开窍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和老爸说,回家就给你相亲!”

宁瑶:“我喜欢不喜欢我的。”

饲养员:“……”某饲养员很想算一下,此时此刻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总之,不管我以后喜欢什么样的人,您都要帮我啊。”她叹了口气,“我大概这辈子,也只会喜欢这么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好像世界上再也遇不到比他更适合自己的人,再也遇不到了。

而此时,房内的闻人淮正望着面前的西洋钟,默然了良久,他第一次觉得无心研究。

为什么,就算宁瑶在自己身边一直吵闹也不觉得烦?为什么,每次接到她写的信,会开始期待下一封?为什么她拥抱自己的时候,会觉得比药物更有用……究竟是为什么?

打开电脑,他发送了一个语音聊天请求过去,给从小和自己熟悉的博物馆老馆长。老馆长退休后,就被母亲从博物馆请回了闻人家,爷爷去世后,他就一直跟着老馆长学习,每每遇到烦恼的事,也只能告诉老师。

“博物馆新送的西洋钟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这是老师的第一反应。

闻人淮摇头,“不是的,老师,我新招了个一个助理。”

老师一愣:“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一个女孩子,我以前……从不接触女孩子的。”闻人淮思虑道,“她不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但我不觉得烦,而且最近,我发现我的忍耐力,越来越好了。”

过了良久,老师都没有答话。

“老师?”闻人淮以为语音断了。

然后,那头的老师这才尴尬的咳了咳,说了句山中信号不好后,迟疑道:“老师我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我想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了……”

闻人淮没明白,这个问题和结婚有什么关系?但老师已经明确的表示了帮不到他,他也就不好再强求,道谢之后,他挂上了语音。

闻人淮只是连自己也很奇怪,他从前不喜欢接触女孩子,可是宁瑶却并不让他感到反感,这个问题沈南朝都不明白,他更不明白了。

尤其是最近……一向对外界没什么感受的自己,忽然间感受到了很多东西,生气、惊讶、恼怒,期待,全是拜宁瑶所赐。

但是,并不讨厌她。

也许,他只是像西洋钟一样,缺少了什么零件而已。

2宁瑶小时候养过一只金毛大狗,叫狐狸,狐狸身体不好,后来也去世得很早,老宁说因为它太老了。宁瑶记得自己伤心了很久,那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陪自己一辈子的,所以她很珍惜当下遇见的一切人和事。

闻人淮隐疾发作的一幕,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痛苦仿佛也在折磨着她。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她必须要快点找到白羽,直觉告诉她,白羽的背后,会是她所好奇的秘密。

晚上,听到闻人淮出门去拍卖行的声音,她从被窝里钻出来,拿着手机就飞快上楼了。悄悄推开卧室门,三不悔虽然毁约了,但还是给了她一些有用信息。

当年他在唐人街打工的古董店,店主就是清园的旧主人,三不悔说,这位主人很喜欢把重要的东西都藏在卧室里。

她忽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打开一个叫“金探子”的APP,非常认真的开始对着角落扫描。这是一个金属探测仪的小软件,挺灵的。

认真把墙角都扫了一遍 ,可惜没什么收获。

“人总喜欢把贵重的东***在最令自己有安全感的地方,或者,是离他认为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忽然间,脑海里出现了闻人淮说过的话,她陷入了沉思。一个人会把自己最看重的东西放到什么地方呢?而卧室里什么地方才是最有安全感的?想起刚才闻人淮熟睡的样子,她灵光一闪,人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当然是床了!

宁瑶深呼吸了一口气,弯身钻到床下。手机上,“金探子”的红灯在随着她的前进慢慢变亮了,就在床头下,红灯猛然变成了绿灯,有了!

她收起手机,敲了敲木质地板,果然是空的。这个地方并没有在闻人淮给出的线索里被标注出来,没想到她歪打正着也能找出来。小心翼翼的搬开活动的地板,借着微光,只见里面出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她跟着闻人淮也学到不少古董相关的皮毛,以这个盒子的成色来说,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价值不菲。

她伸手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块碧绿的翡翠,上面的金丝链子已经有些发黑。

这应该就是闻人淮要找的东西了。

宁瑶凑近了一些,看清翡翠上所雕的纹路,忽然愣了愣——她见过这块名叫白羽的翡翠。

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了,那时候她还很小,曾遇到过一个让她惦记了很多年的伙伴。那是一个小时候她哭着再也找不到的人,曾经她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的童话里的少年,在分别后那么漫长的日子里,她努力了很久才把那个少年给忘掉了。

而如今,她居然再次见到了这块翡翠。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宁瑶见到那个翡翠,是在七岁时。

那次见面,是在美国。那是她正式上学之后的第一个暑假,父母定了小岛上的度假别墅,度假的第三天,这天正巧是父母的结婚纪念,宁瑶很体贴的坚决要留下来看《托马斯的小火车》,拒绝了出去玩的提议,决定和保姆一起待在别墅里。

午觉起来时,海岸来的海鸥把桌上的面包都偷吃光了,桌上的玫瑰花瓣洒了一地,她养的金毛大狗“狐狸”一脸无辜的躲在窗帘后。保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还好保温盒里还有妈妈做好的腌笃鲜,她连忙跑出去找扫地机。

别墅外,一群小猫成群结队呼啸着穿过海风向邻居家飞奔而去,喵喵声里带着一种牛奶味的兴奋。宁瑶丢下扫地机好奇的跟上去,穿过栅栏后的灌木丛,收音机里正巧播放着奇怪的曲调,海鸥从头顶迅速飞过,她跟在小猫队后,看到隔壁别墅的院落里,有个比她大一些的男孩,正蹲在草地上将怀中的牛奶呼啦啦倒进碗里。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邻居,而且看起来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中国人。

她抱起最后一只摇摇晃晃的小奶猫走过去,放到牛奶碗旁边,非常自来熟的和男孩搭话:“你好邻居,我住在隔壁,你也是一个人在家吗?”

男孩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的喂猫,脖颈上的翡翠在阳光下散发着异样的色彩。

啊,真是瓷娃娃一样的男孩子……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顿时又凑近了些,开始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搭话:“你听不懂中文吗?可是我英语不太好……我爸妈出去过结婚纪念日了,我家保姆不知道跑去哪里打盹了,一个人在家真的好无聊,哦对了,你喜欢看《托马斯的小火车》吗?你喜欢狗狗吗?我养了一只好乖好乖的金毛大狗叫狐狸,他吃饭的时候会边吃边跳舞,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狐狸……”

男孩默默抱起小猫和牛奶碗往另一边走去,她也不介意,爬起身跟上去,继续唠叨:“我们交个朋友吧?friends?呜……美国一点都不好玩,你要不要……”

“好吵。”男孩皱了皱眉,抱起猫,又开始换位置。

听到他说中文,她眼睛都亮起来了,立刻追上去:“唉?你真的会中文啊,那你和我一起玩好不好?我妈妈做的饭菜特别特别好吃,我邀请你去我家吃晚餐好吗?”

那时候宁瑶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那么能说话。

晚饭时,偷懒的保姆将宁妈早上出门前做好的腌笃鲜热好,然后做了面包和意大利面。

“我们真的不可以看《托马斯的小火车》吗?”宁瑶放下筷子,期待的望向长桌另一头的男孩,早在刚才,男孩就拒绝了她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的提议。

男孩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前的腌笃鲜,桌下,狐狸正乖乖的耷拉着脑袋趴在他脚旁。一会儿后,他礼貌的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说:“我吃完了,谢谢你的晚餐,我该回去了。”

这简直让宁瑶觉得他是想逃跑。但是她还不容易有一个新朋友,怎么能让他那么快就跑掉?

于是她开始拖延他:“喂,你要吃冰淇淋吗?”

“不用。”对方冷着脸,完全不想继续的样子。

“那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必。”

“好吧,和我玩捉迷藏吧?”

“不要!”

虽然被冷漠的拒绝,但宁瑶哪里是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当然,在她又开始唠叨之后,男孩一脸生无可恋的同意了。

在玩捉迷藏之前,宁瑶发现了阁楼的天窗,能够清晰的看到星星。男孩牵着狐狸慢吞吞的上阁楼,宁瑶看不过去,回身跑下去,伸手去勾他的手指,把慢吞吞的他拉到阁楼,然后她大大咧咧的坐在天窗前。

狐狸舔了舔男孩的手,那里还有宁瑶留下的温度,让男孩愣了一瞬,他沉默着被狐狸牵着去宁瑶身旁。那是七月流火,漫天星辰如同盛放的玫瑰,宁瑶记得,空气中有花的香味,舒服得让她想睡觉,于是她唱起了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男孩本是闭着眼坐在地上的,听了一会儿她的歌谣,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于是他睁开眼,仰望着遥远的天际,淡淡催促:“再不玩捉迷藏,我要回去睡觉了。”

宁瑶跳起来,一脸紧张,“那现在开始。你数一百下就来找我哦。”

男孩枕着手躺着地板上闭上眼睛,懒洋洋的开始数数,脖颈上的翡翠像夜空中落下的星。狐狸还以为他要睡了,于是将笨重的头放在他的肚子上,也开始睡觉,男孩一动不动。她似乎看到夜的宁静和玫瑰的甜美。

捉迷藏是他们的信号,从那天开始,度假的时间里,只要父母不在家,男孩就会到宁瑶家来玩,他们在阁楼看星星,宁瑶总是在和他聊天,而他很少讲话,天黑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起玩捉迷藏。

直到最后一次见面那天。

那是宁瑶家离开美国的前一天,老宁的护照出了点问题需要去大使馆,只好留下保姆照看宁瑶,宁瑶一如既往约了男孩到别墅里玩,因为男孩总是一个人在家,只有一个老管家照看着他。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玩捉迷藏,男孩带着狐狸数数,宁瑶跑出去,找了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地下室的衣柜。

那天晚上保姆又偷懒打盹了,在她的记忆里,那晚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她在衣柜里躲了一夜男孩也没有来找她,她由此风寒重病了好几天,而男孩居然就此消失了,邻居的别墅仿佛从没有人住过一样。

另一件是,狐狸在那天晚上去世了,虽然它的年纪已经不小,可宁瑶没想到会那么猝不及防迎来狐狸的道别,她甚至连它疼痛的叫声都没听到。

久远的回忆,几乎都快被她忘掉了,直到再次见到这块翡翠。

凌晨,宁瑶趴在被窝里,听到大厅外的开门声,她静静听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楼梯下,她看了一眼楼上的禁区,今天居然破天荒没有保镖守着,有些奇怪。

宁瑶轻手轻脚的上了楼,轻轻推开门,没锁。

月光中,只见闻人淮正闭眼靠在摇椅里。月色如银链,细碎的洒落在他清隽的眉眼中,他的呼吸很轻,整个人在月色里斑驳如雕塑。他一动不动,好似在假寐。

不知为何,看到这样安静的场景,她的脑海中总会跳出那晚他昏迷前,迷迷糊糊倒在她身上,在她耳边说话的情景。他的呼吸很温热,像把小刷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她的耳垂。

她喜欢那种感觉,喜欢他们接近的时候,他对她毫无防备的感觉。

她走过去,轻轻趴在扶手上侧头看他。宁瑶以前爱读武侠小说,那时觉得里面那些儒士侠者描绘得假,里面的人清俊通脱、纵情山水,一面之下,云胡不喜。说得多夸张,不过如今看来,颇有共鸣。

宁瑶看着手中的盒子,想起儿时的回忆,心下一跳,不会那么有缘,那个男孩真的就是闻人淮吧?难道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吗……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想伸手去碰那雕塑般的人,只不过,还没碰到,手就被捉住了。

他握着她不安分的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透亮的眸子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略带倦意的瞧着她。宁瑶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坦荡的笑意:“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啊。”

闻人淮一反手,却是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开口道:“又有什么事。”

宁瑶愣了愣,盯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总觉得手心灼灼,她感到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没听到她说话,闻人淮从椅子里抬头看着她,忽而意识到什么,又低头去看两人交握的手,顿了几秒之后,他神色自若,目光疏淡,好像这是一件发生在他们之中极其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的手有些冷。”他说,“你的手,很烫。”

宁瑶张了张口,这是什么怪理由?拿她当暖手宝吗!她不禁失笑,假装生气的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把手里的盒子交到他手中,说:“我找到白羽了。”

他的目光凝在她手上。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伸手打开盒子,只见那枚翠绿的翡翠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宁瑶看到他乌黑的眼眸沉了沉,她知道,自己找对了。

辗转那么多年,它终于又回到了闻人淮手中。透白的羽毛,触感绵而不软,静静躺在他手心,是爷爷小时候送给他的,象征高飞腾达。

小时候跟在爷爷身边学掌眼,爷爷总是说,鉴定就像对弈,要赢得这场真假之战,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灵巧的心思,他想要赢,就得一刻不放松的和爷爷斗智斗勇。后来他们总拿这枚翡翠打赌,他输了就要赔给爷爷,为了守住白羽,他只好谨记教诲,不敢松懈。

谁能想到,却是在那种情况下,他丢掉了白羽,而爷爷,也再没有醒来。

微光下,宁瑶见他神色凝重,想到他和自己讲的爷爷的故事,有些心疼起来。至亲的人离开自己身边的那种痛楚,没人能理解。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很冰凉。

“我小时候特别幼稚,老是问我爸,他可不可以永远都不要死?”她小心翼翼的开口,笑了笑,“我爸总会告诉我,人都是要死的,但死不一定就是坏事啊,他只是会先我一步去休息而已,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天上见的。”

宁瑶心疼道:“我爸爸还告诉我,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合适你的人,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所以,要向前看。”

闻人淮抬眸凝视着她在黑暗中闪烁着柔光的脸,什么都没说。

他握紧了她的手。

3自从找回白羽之后,闻人淮闭关了好一段时间。

在拍卖行的私人收藏室里,黑暗中,依然只亮着电脑柔和的光,老师的消息不断跳出来,夹杂着一条来自国外拍卖行的信息。大英博物馆现在正有几座非常珍贵的重锤驱动自鸣钟在拍卖,古董商会的人正向他争取购买意见。

没有犹豫,他按下了“all”。

工作台上,几座被他拆掉的西洋钟正静静躺在月光中,等待着机芯被复活,下午时,市博物馆的馆长又借着老师的面子,让人送来了一座十六世纪的弗兰德古钟。馆长说这座古钟很名贵,不能轻易拜托给别人。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他无法拒绝,不过这样也好,再加上之前送来的钟,大约也够他忙很久了。

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静下心来。

收藏室外,隐约传来交易局的谈笑声,与收藏室里仿若两个世界。他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打落花出神,手中的白羽,冰凉的触感格外清晰。

从前的那些回忆,似乎又涌现出来,他捏了捏开始发胀的额角。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好像有人怕打扰到他似得。他起身去开门,只见外面静静躺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他画的图纸,还有和图纸上相似的零件。

这些零件很难找,陈伯都不一定能找得齐全,大约是要跑遍全城的五金行找专人打造的。旁边还有保温盒,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是腌笃鲜和米饭。

他挑了挑唇角,弯身下去,将地上的东西都收起来。

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走出过收藏室了,以往一切都是陈伯来打理,但难免有疏漏的时候,比如进入雨季的夜,难免湿凉,但他不让人进来,就真的没有人敢踏进周围一步,收藏室内没有装暖气,睡觉时他总是忘了关窗子,桌上的用来练字的宣纸已经湿了一大半。

不过最近几天,明显和以前不一样。

凌晨将要入睡时,他静静靠在椅子上望着雨夜,窗子也不关,就这么等着。不一会儿,有个纤细的身影轻手轻脚的从窗台跳了进来,手上拿着摊子和小暖炉。闻人淮枕着手靠在椅子上,目光澄澈的望着来人。宁瑶一下子被吓到了,登时呆在原地:“你……你怎么还没睡?”

闻人淮轻挑了眉,答:“当然是,每天发现自己的房间有奇怪的人来过,但我还是觉得很正常,所以安安心心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了。”

下雨哪来的星星月亮,宁瑶当然听出了他在说反话,努努嘴道:“那你怎么不关窗。”

“关了窗,怎么抓你。”他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暖炉放到一旁,把她拉到身前,用手帕帮她把头发上和脸上的雨丝擦干净,“脏死了。”

宁瑶知道他有洁癖,发现她每次都是这么脏偷跑进来的估计心里难受死了,但她居然觉得有趣,“你小时候没听过吗,不干不净,碰了没病。”

闻人淮冷笑:“谢谢,学到这种俗语真是太有用了。”

“那你现在还碰?”

一抬眼,看到她开心的笑颜,他帮她擦头发的手顿时一停,皱眉将手帕塞进她手里,训道:“以后不要这么晚过来,我不需要你照顾。”

“知道啦。”她一向都是嘴上这么答应着,但肯定不会听话。

闻人淮望了一眼窗外冰冷的小雨,眸色一敛,伸手将窗子关上了,他回身拿过她手中的毛毯给她披上,叫来了陈经理。

“把她带回去。”

宁瑶一愣,又听他道:“我会让陈经理给你安排别的事情,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白羽的事,你也不用再查。”

“可是……”

宁瑶还想说什么,这时,陈经理干咳了一声,突然开口对闻人淮道:“先生,叶南方小姐来了,说是有急事。”

闻人淮点点头,淡道:“好,你们先出去吧。”

宁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经理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不再多说,一起离开了。走出收藏室,宁瑶问陈经理,叶南方小姐是谁?陈经理微微一笑:“叶小姐是先生的好友,非常好的好友,而且叶小姐在日本也是很有名的汉学历史教授,两人不管在学术上还是生活中关系都很不错。”

陈经理言语之间,处处在告诉宁瑶,叶小姐和她的身份不一样。

宁瑶抬眼,看到闻人淮眸中的笑意,心头有些郁闷。原来除了她,他还认识别的女人?

唉?宁瑶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南方,南方,不就是那次在电话里听到的女人吗?她猛然停下脚步,找了个借口从陈经理身边跑开了。

再次躲在窗口下,她看到了那个叫叶南方的女人。

女人长得非常清秀白皙,一身简洁的黑白套装显得一丝不苟,齐耳短发利落干净,脸上戴着副严谨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一双明眸杏睐。眼镜之下,她的目光锐利,倒给柔和的长相添了几分英气。她带来一幅价值不菲的画,走进收藏室,交给了闻人淮,负手而立:“好久不见。”

闻人淮也负手站在女人身边,简单的衬衣西裤被他穿得笔挺如松,在月光仅有的余晖下,他眉目似水,俊朗无双。宁瑶走神了,没听到叶南方和他说了句什么,闻人淮竟然一低眉,浅浅笑了一下。

笑了……他笑了……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宁瑶很惊讶,闻人淮第一次见她,可是有些嫌弃她的,而且拍卖行规矩多多,她还以为他不喜欢接触女人呢。

闻人淮送叶南方出门时,看到宁瑶在外面候着,而且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眼底闪了闪。

宁瑶一直盯着他看,目光灼灼,闻人淮有些不自然的移开眼,回首对陈经理静声道:“送南方出去。”

陈经理应了一声,宁瑶却在听到他口中熟稔的“南方”二字时,脸色更低沉了。忽然间,她心思一转,殷勤的自告奋勇去送叶小姐,毕竟,她也算是拍卖行的人嘛。

宁瑶露出一个微笑:“还是我来送叶小姐吧,我对叶小姐可是久仰大名,很想认识一下。”

闻人淮身边的叶南方耸耸肩,并不介意,而是对闻人淮说:“我还欠你一顿饭,有时间再约。”

闻人淮微微颔首,侧眸瞥了宁瑶一眼。她刚才那几句带着笑的话,不知为何,让人觉得颇有深意。他的眼中有一丝探究的神色,她装作没看到,微微一笑,送叶南方出门了。

拍卖行外,宁瑶小心的看了看叶南方,又看了看自己。

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她是长发、过膝碎花裙、平底鞋,比较随性。阮阮说过,男人抵抗不了少女系,所以她最近才故意一直往少女方向打扮。而叶南方更御姐一些,是很干练的那种漂亮,身材也一流,虽然一身严肃无比的黑白套装,但还是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闻人淮对她会是什么感情呢?她觉得有些头疼。

这么想着,却听叶南方先开口了,她停下来,看着宁瑶说:“宁瑶小姐,你一直盯着我看,是因为我长得很好看,还是因为你有其他想法?”

宁瑶一愣,笑了:“其他想法?”

叶南方低眉沉思了一下,表情忽然有些凝重。再次抬起头来后,她正色道:“你会对我有其他想法也很正常,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更加引人注目的。不过,我还是要善意地提醒你,宁瑶小姐,我们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如果你想模仿我的话,后果就是东施效颦。”

宁瑶噎了一下,本以为叶南方是陈经理口中所说的教授,应该会是那种特别严肃的人,没想到一开口会那么有趣。

“呃……叶小姐你误会了,我对你没有其他想法。我就是想问问,你喜欢闻人淮吗?请问你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叶南方停下脚步,略微沉思了一下,“说简单一点,我和闻人是潜在的联姻关系。我分析过,我们叶家和闻人家是门当户对,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而且我和他年纪相当,学识相当,哪里都很匹配。而且这么多年来,我和闻人一直都有邮件往来,对于古董上的交流颇多,我觉得他的学识和成就已经达到了我对另一半的标准。我的长辈告诉过我,联姻这种社交模式是很正常的,我可以任何一位我觉得匹配的男性联姻。不过,最重要的是,我对他手上的许多收藏有一定的企图,但是他现在还不愿意卖给我,我只能考虑其他占为己有的方式。所以,我和闻人的关系应该,非常不简单。”

听了这么一大通分析,宁瑶都傻眼了,这个叶小姐真是太豪爽了,真是有一种奇怪的反差萌,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情敌很可爱。

宁瑶想了想,打趣说:“不过,叶小姐就没想过,也许闻人先生已经喜欢上其他人了呢?”

叶南方推了推眼镜,将宁瑶上下打量了一眼,笃定道:“不可能的。相信我的分析,他应该也对我们叶家的一些收藏非常感兴趣。宁瑶小姐,你和我们太不一样,像我们这种人,是没有‘喜欢’这种需求的。”

宁瑶唇角一颤,忽然发现为什么觉得这个叶南方有趣了,她和闻人淮真是太相似了啊!一样的沉稳禁欲,一样的理智难懂,简直就是女版闻人淮!

宁瑶心下一跳,这两人以后要是在一起,那就太可怕了……这位有趣的叶小姐都不知道无聊的人生其实是一种慢性***吗?

况且闻人淮是她认准的人,这位叶小姐似乎并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是喜不喜欢,而不是匹不匹配。她喜欢闻人淮,所以才会认定他。

想到这里,她不再和叶南方多说什么,因为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并没有用。她礼貌的和她道别:“叶小姐,你说的我都明白了,那么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还有工作,请慢走。”

叶南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郑重道:“你明白就好,再见!”

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宁瑶微微一笑。

宁瑶把微博上的有用线索打印出来,给闻人淮看。除了三不悔的故事,她还加了另一个故事,是她写的,一个七岁小女孩在美国度假的回忆。

闻人淮看了许久,终于,如她所愿,他的手指停在这一页。空气里安静了一阵,宁瑶低头去看他,只见他乌黑的眸中,水光潋滟。

像在思考着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故事她没有署名,只是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当年那个突然消失掉的男孩子。那个夜晚对她来说太奇妙了,男孩的消失,狐狸的死亡。而且那时候,白羽还在他的身上。

宁瑶绕到他身畔,轻声问:“闻人淮,这个小女孩的故事是真的吗?你小时候有没有去过美国度假……”

闻人淮合上打印本,眸色一沉:“不记得。”

“你再好好想想,怎么会不记得?”宁瑶深深看着他,缓缓道,“也许,那个小女孩一直都在耿耿于怀当初男孩的消失呢。男孩消失之后……”

闻人淮面无异色,似乎真的不记得了,“我不记得。”

他的目光毫无波澜,黑得深不见底,平静得像在刻意压制。宁瑶更确定心中的想法,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男孩。

可是,他为什么故意说不记得了?

宁瑶还想再继续问,但他清冷的目光已经明确告诉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忽而轻声开口道:“你知道吗?闻人淮,我是喜欢你,才会这么关心你的事。”

闻言,闻人淮怔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他抬眸看着她,眼睛里全是让人看不懂的雾。沉默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喜欢?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宁瑶瞬间僵住了,心头狠狠疼了一下,是的,闻人淮怎么会需要这种感情呢?也许她对他来说,根本就只是和其他人一样而已吧?那么她的关心对于他,却是一文不值的……她就算再金刚心,此时此刻也全都碎掉了。

4宁瑶第一次表白的下场很悲哀,虽然很难过,但她还是和闻人淮作息一致,每天陪着闻人淮熬夜上班,天天守在他身边。

陈经理觉得很惊讶,有次还说她,宁小姐怎么像只盯梢的猫一样,常常目光炯炯,一刻不离的盯着闻人先生,不知道又在策划什么让人头疼的事吧?其实宁瑶只是不开心。叶南方在闻人淮那里有那么多不一样,而且她还是个对他有联姻的想法和规划的女人,叶南方说得没错,他们才是一类人,都说相似的人容易相吸。

宁瑶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今日拍卖行的两场交易备受瞩目,因为都是由叶南方从日本带来的。一个是已经运行了过百年的法式西洋钟,另一个则是两只复古的双生怀表。

今天和往日不同,这两场交易都是由闻人淮亲自坐镇的。

大厅二楼的雅座上,闻人淮戴着遮光眼镜,端坐在丝帘后。小桌上的热茶凉了,没等他说话,有人准时的换了上来,雅座里的灯光稍亮,也被人及时调暗了。

陈经理在大厅内坐镇交易,叶南方也在大厅里,正抬头向他看来。身边只剩下几个保镖,雅座内茶香四溢,清静无比。

大厅内是觥筹交错,二楼是小窗落花,微风从窗外袭来,有白色的花瓣落到了他的肩头,他皱了皱眉,还没抬手,却忽然间,有人帮他拿走了。

“宁瑶?”他的声音也像染上了金线,冰冰凉凉。

雅座内的灯光不够明亮,如一层细细薄薄的金线洒在他的身上。花瓣如雪般被吹落在他的黑发和肩头,宁瑶看到他的眼中有一汪湖,清清浅浅。

终于发现她了?宁瑶干咳了一声:“是我在这里,陈经理在下面忙,所以我上来了。”

闻人淮“嗯”了一声,没说什么,目光又重新落回了大厅。宁瑶默然,他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也没有被告白后的尴尬与别扭。

大厅内,叶南方的两场交易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叶南方不时会用手势和闻人淮交流,而那些手势宁瑶几乎都看不懂,似乎只属于他们的谜语一样。

闻人淮向叶南方微微颔首,唇角有礼貌的笑意。

她看到他看向叶南方的眼神,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和叶南方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闻人淮只是淡道:“正常关系。”

“正常关系?还是……”宁瑶言语之中都是试探,“你们是门当户对,兴趣爱好也相同,而且认识了那么久,一定很了解对方是吗?你不喜欢接触女人,可是却对她很好。”

还以为他是女人绝缘体,谁想到居然对叶南方那么不同。

“女人?”闻人淮黑眸一顿,似乎沉思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低声“嗯”了一声,“南方确实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宁瑶愣了一下,有些冲动的揪着他的衣袖,低头就对他晓之以理,“孟子说男女授受不亲,《礼记》说男女有别,你一定都清楚得很,所以你怎么能和叶南方小姐在一起卿卿我我呢?孤男寡女太不合适了,你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知道吗?”

闻人淮望了一眼她的手,唇角扬了一下:“你真的懂这几句古文的意思?”

“我当然懂,因为这些事只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和别人就不行,你一定要记住。”宁瑶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和他说话,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的都没有。

闻人淮却一脸坦然:“南方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可以的?”

宁瑶撇撇唇角,一下子不知道回他什么好了,只能委屈的问了一句:“那我呢?你也会像对待‘朋友’那样,对待我吗?”

闻人淮清透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却是忽然间沉默了许久,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疑惑、迷茫、坚定,最后轻轻摇头:“你和南方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像她那样对你。”

他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坚定。可在宁瑶听来,他的意思是在宣告她,比起叶南方这个不一样的女人,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吗?

宁瑶心神一凛,是啊,她以为自己对他来说算什么呢?以为自己足够靠近他,但其实还离得很远。

夜风就这样突然变冷了,她轻声回道:“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闻人淮点点头,依旧一脸疏淡的望着大厅的交易场,直到最后交易结束,叶南方走上二楼,和他道谢,他都没有发现宁瑶的失落。

叶南方站在丝帘外,看到闻人淮身后沉着脸的宁瑶,目光闪过探究的神色,而后只是对闻人淮说道:“这次多谢了,下次再见,我们大概会在你的家里了。”

闻人淮轻点头,对叶南方淡淡一笑:“下次见。”

宁瑶望着他们二人,一颗心落了下去。

宁瑶再也没去纠缠着闻人淮,日常工作汇报都改为了发邮件进行,公事公办,而他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清园客厅里独自待了许久,她闷闷的看了一眼楼上,他怎么会觉得不妥,也许开心都还来不及。

原来叶南方的分析是对的,她头一次感到如此挫败。

还好,她不用在清园继续闷下去。陆秘来了电话,工作室的大老板来视察,工作室要开大会,宁瑶还算工作室的员工,当然要回去参与。

宁瑶向陈经理说明情况后,闻人淮很快就批准了,并且转告她,白羽已经找到,她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工作只要定期汇报进度就可以了。

这次他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连好人卡都不发给她。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宁瑶就顺了他的意,暂时离开了清园。

回到工作室,宁瑶的办公桌还一直在,沈南朝似乎没打算撤掉她的位子,也许闻人淮也并没有打算让她长久的留在他身边。

宁瑶抽空回了趟家。

她家在城北,需要坐很久的车,她也没提前告诉爸妈,就这样突然的回到了家门前。

宁家所在的小区很安静,他们家和其他房子有些不一样,外墙都被刷成了显眼的粉色,是宁妈做的,宁瑶以前常常听老妈说,家里要暖色系,看起来才有温度啊,没办法,老妈就是这样一个拥有少女心的人。

推开家门,熟悉的玄关处,有老爸乱踢的鞋子和老妈整整齐齐的高跟鞋,她笑了笑,将自己的鞋子脱到旁边放好,朝里面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边说边走进客厅,沙发上,正在泡茶看电视的老爸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啦?你妈做好饭了,洗手去。”

多日没见,老宁看起来一点都没老,衬衫西裤笔挺,头上还戴了顶潮潮的贝雷帽。宁瑶放心了,微笑问道:“今天没上班吗老宁?”

老宁:“今天是你妈和我相遇一百天纪念日,上什么班?”

宁瑶叹了口气,没错,她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老爸老妈日常活动就是秀恩爱。她转身走进厨房,老妈正在炖香气扑鼻的腌笃鲜,这可是宁家的特色菜。

老妈头都不回就知道是她,立刻拷问道:“终于回来啦?我听你爸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宁瑶崩溃……老宁这家伙嘴巴一点都不严,她从柜子里拿出碗碟,强颜欢笑:“有是有了,不过我告白没成功,失败啦。”

听她这么一说,宁妈立刻放下汤勺,惊讶的拉过女儿:“你是说,你的初恋告白失败了?”

宁瑶无奈的点点头,没错,她的初恋以失败告终。

老妈有些心疼的抱了抱她,安慰道:“没关系,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失败的,要坚强点,可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爸那么好。”

宁瑶:“……”是亲妈吗?

总之,最后还是在老爸老妈亲亲热热的气氛下吃了顿团圆饭,临走前,老宁给她塞了零花钱,在家门口难得正经的拥抱了她。

“不就是告白失败了吗,多大点事儿,你下次把他带回家来,老爸帮你审审。”老宁拍胸脯。

宁瑶噗嗤一下笑了,要是让老宁知道了闻人淮就是他以前经常提到的那个修复师,那还得了?她摇摇头:“要是被你吓跑了怎么办,总之,你就在背后给我当军师就好啦。”

老宁不甘心的瞪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得到:“知道了,那你要是追不到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出主意,以后没事儿多回家,你妈特别想你。”

宁瑶点点头,有些舍不得。老爸老妈最了解自己,知道她只有脆弱的时候才会突然跑回家,他们虽然什么都不问,但他们一直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回家真好,可惜人长大了,就不能一直回家了。

从清园回来后,恰逢阮阮老公出差,她便缠着宁瑶,让她到自己家睡,给她做个伴。宁瑶暂时不想回清园,也便点头同意了。

这天晚上,两人聊了大半宿的八卦,第二天到工作室时,两人都顶着特别明显的熊猫眼。

陆秘一到办公室就通知所有员工,大老板快来了,大家随时候命准备做工作汇报。

听说大老板是沈总的父亲,大名鼎鼎的沈氏掌权人沈北洋,传奇人物。

宁瑶想起沈南朝,微微一笑,上司这么有趣的人物,不知道大老板会是什么样的?

阮阮听了一圈八卦,把宁瑶拉到一边,拿出一盒爆米花:“听说沈北洋可是个传奇的大人物,上了好几次财经杂志的封面呢。杂志上说,沈先生早期曾经破产过一次,当时没有一家投资公司愿意帮他,但沈先生特别厉害,没多久就遇到贵人,筹够了一大笔资金,短期内东山再起,牛吧?”

宁瑶好奇道:“贵人?杂志上有说这个贵人是谁吗?能果断给当时破产的沈先生投资那么一大笔钱,眼光应该非常毒辣,不过……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哪家投资公司有这样的人物。”

阮阮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重点是咱们的大老板啊,从一个落魄的商人到如今的商贾巨鳄,大老板一定有非常厉害的过人之处才能打动那个贵人,而且大老板也确实做到了,也许,大老板长得很帅哈哈哈……”

宁瑶对这个大老板的贵人有些感兴趣了。

沈南朝办公室内。

此刻,那位传说中让各位小员工闻风惊动的大老板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锐利的双眼停留在工作室的账目上。他的两鬓已经有些花白,五官却还留着一股年轻而摄人的凌厉气息,草草翻了一下账目,他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正靠在沙发里喝奶茶的沈南朝扬起唇,毫不畏惧的一笑:“老头儿,你儿子还没有败家到你想的那种程度,放心吧,工作室很好,而且会一直好下去。”

沈北洋把账目放到一边,笑了一下:“臭小子,你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在我面前显摆?要让你现在继承公司还嫩了点,我可还不敢早死呢,哼。”

沈南朝被呛了一下,皱眉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您是上了年纪了,可是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我可不想太早谋权篡位啊。”

沈南朝是老来子,沈北洋一直很疼爱他,儿时溺爱过了头,现在身体不好一直想培养儿子也颇费了一些心思。这个工作室他没有在背后施予一点援手,全权由沈南朝负责,还好,沈南朝一直都聪明,成绩还算出色。

沈南朝其实天资不错,但是因为从小被溺爱得太过,从他得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丝商界的凌厉。他总是遵循自己的一套活法,这在沈北洋看来,还是不太适合尔虞我诈的商界。

沈北洋心下思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了个传闻,你在工作室里和一个叫宁瑶的女孩子走得很近,是吗?”

突然提到宁瑶,沈南朝无奈的笑了笑:“您还在我这里安插了间谍?而且这种传闻您也信啊,人家小姑娘在工作上那么认真勤奋,这是诋毁。”

他拿了颗桌上的糖在手里把玩,想到宁瑶和他的事,忽然觉得有些愉悦。

那边厢,观察着沈南朝眼中的笑意,沈北洋会心一笑,没再多问。他翻开工作室的下一个项目,心中有了想法。

“有机会带她来见见我。我身体不好,想早点抱孙子了。”

沈南朝摆摆手,白了一眼自己的老爸,开始瞎侃逗贫:“瞎想什么呢老头儿,您要是想抱孙子,就抱您自己不就行了嘛。”

沈南朝这么一无聊的冷笑话,倒把一直端着的沈北洋给逗笑了,作势拿文件去打他:“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想挨打了?敢说你老爸是大孙子?!”

“哎呀!您就放心得了,我打小什么时候给您添过乱,不会让您失望的。”沈南朝放松的喝着茶,清俊的长眸里落入了水光般,明亮好看,他调皮的笑,“好了好了讲正经的,说起来,您还从没告诉过我当年咱家破产了,您是怎么东山再起的啊?”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十几年前那次商场失利的回忆,沈北洋收起笑容,拿起茶盖掸了掸,若有所思的看着在水中舒展脉络的茶叶,陷入了沉思。

5下班后宁瑶在工作室多留了一会儿,因为不用再回清园,她便不着急着离开。

打开电脑,在网上查了一些关于白羽的资料,以及三不悔所说的唐人街古董店,还有清园旧主人当年的一些事。

有一条信息里说,那个古董店除了清园的旧主人还有过一个合伙人,不过古董店关门之后,他们几年前都早已经回国了,清园旧主人已经去世,那么唯一知道谁来卖白羽的,就只有这个合伙人了。

又是一条断掉的线索。

宁瑶叹了口气,莫名觉得脚踝那里痒痒的,她低下头去,看到有二兔正在抱着自己的脚蹭。

咦?这只兔子怎么还在这里?看来沈总也没走了。

她一把捞起兔子,走到楼上,就看到沈南朝的工作室还亮着灯,门没锁,她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

得到允许,宁瑶抱着兔子推门进去,看到沈南朝正在柜子里找什么东西,她心领神会,把手里的兔子举了举:“沈总,在找有二吗?”

沈南朝把乱糟糟的脑袋从柜子里伸出来,看到宁瑶和她手里的兔子,松了口气,伸手去抱:“我发现有二好像特别喜欢你。”

沈南朝去抱,有二又忘宁瑶怀里拼命钻。

“它这两天生病了,一直在吐。我今天要带它去兽医院,它听到打针就怕,转眼我就抓不到它了,原来又跑去找你。”沈南朝没辙了,只好看着宁瑶,“不然你和我去兽医院吧。”

宁瑶被有二蹭得满身毛,怎么也不愿意从她怀里下来,一直在发抖,不打针怎么行。她想了想,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不用回清园。

沈南朝眼眸亮了亮,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跟在宁瑶身后下楼,顺手还抓了一把薄荷糖放在口袋里,走起路来,都能听到糖果在口袋里叮叮当当欢快的响声。

走出工作室,外面在下小雨,宁瑶还没走出去,头顶就落下沈南朝的外套,“你抱着有二躲我这里,我的车就在街角,别淋湿了。”

宁瑶却想到,这个时候闻人淮该出门到拍卖行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带伞,不知有没有穿一个这样的黑色长外套。

这么想着,两人一路小跑到车旁,宁瑶先把一直在发抖的有二放到车里,拿过副驾驶上的小毛毯盖着。然后她坐上去系好安全带,也觉得有些冷。沈南朝关好车门,把自己位置上的毛毯盖到宁瑶腿上,抽了点纸巾放到她手中,“快擦一下脸啊,小实习生。”

“谢谢。”

心不在焉。

一直想到那晚和闻人淮闹别扭,他走前落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比毛毯更暖,因为有他的体温。只不过那之后,气氛却更冷了。

他真是她见过最不会表达的男人了,如果在生气就告诉她为什么在生气,如果不喜欢就直接让她走,可他什么也不会说明白,只会像一个生硬的木头。

真是让人头疼,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他。

车子停在兽医院前,下了车,雨更大了。沈南朝下了车,拿了外套到另一边遮着宁瑶,让她抱着有二跑进兽医院。有二进了急诊,得打针做个小手术,安顿好有二,宁瑶坐回急诊室外的长椅上休息,这才发现半边身子都湿了。

沈南朝出去了一会儿,几分钟之后又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迹回来,怀里抱着杯热咖啡,递到宁瑶手上,然后远远坐到长椅的另一边,拍着头上的水。

手心里传来热度,宁瑶回神,看到手里的咖啡,忙又说一句“谢谢”。真是奇了怪了,一到下雨天,连人的情绪都会湿湿黏黏的。

失恋的感觉,原来如此。

沈南朝见她情绪不高,拍掉衣袖上的水,侧头去看宁瑶,故意逗她:“闲着也是闲着,玩个游戏吧,石头剪刀布,赢一次就挪一步,我要是输了就把我口袋里的东西给你。”

他指的是长椅,他们现在正好都坐在两边最尽头。宁瑶也没什么想法,“哦好”了一声,也不是想要他口袋里的东西,就是觉得想脑子清醒一下。

第一局,宁瑶出了石头,输了。沈南朝一边往她挪了一点,一边问:“白羽的事怎么样了,有需要帮忙的吗?”

第二局,还是宁瑶输,“嗯……找到了一个曾经开在美国唐人街的古董店,古董店的合伙人应该知道白羽是谁拿来卖的,知道这条线索,沿着找上去应该能查到一些东西,不过闻人先生大约不太想让我查。”

第三局,宁瑶终于赢了,向前移动了一点。

沈南朝说:“我这么多年旁敲侧击也没问出来,所以早就不指望他了。你回去就把那个合伙人的资料给我,我认识几个***,让他们去查查。”

***?

“你认识的人真多……”

“那是。”他笑,“我小时候在北京城长大,别的不会,就一胡同串子,天南地北找人瞎逗,讲个段子能把人笑几个跟头,人称崇文小王爷啊,我什么人不认识。”

宁瑶和他说了那个合伙人的信息,没注意到游戏的进程。他停在她面前,本是赢了一点的,却耸耸肩认输,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薄荷糖放她刚出了个布的手上,有几颗掉了一地,声音特别清脆。

宁瑶突然就想到,沈南朝这个人,就像糖果掉地上的感觉,叮铃铃的,像一串银铃在笑。

“别想那么多了。下次我带你去查案子,一起把我那个好友的秘密都查出来怎么样?这会儿下大雨了,你再耷拉着个脸多让人郁闷啊,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刻意讨好讨好我?”

原来他以为自己在因为工作上的事烦恼?

她一下就笑了,握着手中的薄荷糖向他点点头。

见她表情没那么阴霾了,沈南朝将目光收回来,仰头靠在墙上笑。

有二的手术做了一个小时才算完,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两人身上衣服都湿着,沈南朝说他的公寓就在附近,让她先过去整理一下,不然感冒他就罪过大了,而且有二也还需要她照顾一下。

宁瑶看自己一身的狼狈,现在这个点阮阮估计都睡了,打车过去要一两个小时,只能先麻烦一下沈南朝了。

他的公寓就在兽医院过去一条街,的确很近。他们才刚到公寓外面就下起了暴雨,还好两人走得快,不过身上是的衣服还是全湿了。

一进公寓,沈南朝立刻给她拿了干净的衣服,推着她去洗热水澡。

等宁瑶进浴室了,他才随便换了件衣服,煮了姜汤,然后坐在落地窗前上网。

该要查一下宁瑶说的那个古董店,这么多年来闻人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病也是他的一块心病。不得不说宁瑶真的是个好帮手,自从她出现之后一切都开始有了转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滤镜太厚,总之他觉得有宁瑶在,他就很放心。

宁瑶洗完澡出来时,客厅里都没开灯,唯有落地窗前有块刺眼的亮光闪着。只见沈南朝正投入的盯着笔记本屏幕,眉头紧锁。

听到她的脚步声,沈南朝抬起头来,用下巴指了指桌上,“你先把姜汤喝了,然后过来看一下。”

宁瑶端着姜汤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看到屏幕上的资料,有些惊讶:“这个是……”

“那位合伙人应该就在这座城市里。”沈南朝笑,屏幕上是几年前的一份旧资料,是关于几个中国有名收藏家的采访,其中一篇采访里,提到了他们正在找的那个人,就在这座城市里定居。

离他们很近。

宁瑶眼前一亮,这一刻她甚至都能闻到雨水的清香。

两个沉浸在新线索喜悦之中的人并没发现,从落地窗看下去,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公寓的楼下一直停着一辆黑色的SUV,而车内的人,正是工作室的大老板,沈北洋。

车内,司机等了许久,忍不住开口向身后的老板问道:“董事长,现在已经凌晨,那位宁小姐应该会在少爷家留夜了,我们还要等等看吗?”

沈北洋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满意道:“不用了,别打扰他们,走吧。”

“是。”

睡美人不说晚安

  • 作者: 沈暮蝉
  • 类型:现情
  • 已完结

他是神秘富有的世家子弟,无人知晓他的身家背景,感兴趣的只有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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