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渲雪落小说完整版 云端雪在线看

时间:2022-12-15 19:54:13

精选热书《云端雪》是来自作者柳扶疏最新写的一本穿越重生风格的小说,文中主角是云渲雪落,小说文笔成熟,故事顺畅,阅读轻松。主要讲述“绽”——是世上最美丽的事物,也是世上最残忍的蛊。中此蛊者,身上会仿佛开遍了桃花,姿容越来越美,随着年龄增长在十八岁时达到顶峰,然后,瞬间衰老。 出身于江湖最大的组织凝幽阁的杨雪落一直隐瞒这自己身中“绽”的事实,直到遇见所爱之人云渲。二人为了自由判出组织,一路流离,在南疆失散。雪落辗转流落到以制毒和异术闻名天下的眠月楼。眠月楼内,往事的面纱重重揭开,爱与恨的真相浮现眼前,在“绽”盛放的一瞬间,她的生命究竟会枯萎,还是会开出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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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姐姐在消失了几天之后,终于回来了。
  在她消失的几天里,雪落心急如焚,几度要出外寻找她,却都被公子拦住。“别担心,双儿她远比你想象中坚强。”公子如是说。
  雪落知道姐姐的强大,她武功的高超在现今的眠月楼中,除了从未展现过实力的公子之外,姐姐当属第一,两大长老联袂也只能跟她打成平局而已。然而话虽如此,那可是她最爱的姐姐啊,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让她如何能够安心?
  这几天里,一直陪着寝食不安的雪落的,是红豆。
  说来也巧了,红豆和春来乍一看去还长得有些相像,但她们两人的性子却不怎么合得来。原先一直是春来在照顾雪落的,但红豆自从见到雪落之后,就再也不肯离去,固执地一定要照顾她,因此跟春来产生了矛盾,后来经过雪落调停,春来才满心不愿意地去了别的地方。
  在眠月楼中最初见到雪落的一刹那,红豆先是惊,再是喜,紧接着眼眶就红了。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红豆哽咽着,眼泪落了下来:“念……雪落姐姐……”
  红豆还是习惯称她为念云,叫出之后意识到错了,方才匆匆改口。也难怪,在倚荷苑呆了那么久,两人之间早已彼此熟稔,称呼也很难一时之间改过来。
  红豆问雪落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此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与故人重逢。于是雪落将那夜分别以后的事情都告诉了红豆,红豆听得揪心无比。雪落又问起红豆这些日子起来的情况,红豆长叹一声,细细说来。
  原来,那夜分别之后,倚荷苑里乱成一团。因为雪落出了事,红豆知道自己回去定然难逃一死,于是没敢再回去,而是逃了邕州城,在南疆各城间流落,饱受饥寒之苦。一天,红豆听说在深山中有一种稀有的药材,若是挖到可以卖个好价钱,于是她打算进山碰碰运气,却没料到在山中迷了路昏倒在路边,幸好被李稹所救。
  红豆说那时候她并不知道李稹是眠月楼的人,一直以来眠月楼在世人的眼中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她不敢奢望会遇到奇迹。她之所以跟着李稹,只是因为那时的她已经走投无路,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则是她最后的希望。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认定李稹了?”先前的话题太过沉重,此刻才稍好一些,听到红豆说起这个少年,雪落也忍不住打趣道。
  红豆脸颊蓦地红了,正要说什么,忽然间门被敲响了,一袭蓝衫的少年站在门口,恭谨说道:“雪落姑娘,双姑娘回来了。”
  雪落的心猛得一颤,“腾”得一下立起,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如一阵风一样掠了出去。
  李稹只是来通传一声的,他还有别的事情。他望了一眼屋里低着头那脸颊绯红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舍,想多驻足片刻,但终究还是快步走开了。
  很久之后,红豆抬起了头来。没有人看到,她眼中先前那一抹少女的娇羞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神情,望着雪落离去的方向……
  姐姐独居的霜华小院离雪落所住的地方并不远,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对雪落而言,却无比漫长。
  一路上,她不时看到楼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谈话。听说双姑娘前几天消失之后不久,邕州王的府邸就遭了刺客。那刺客黑衣黑纱,武功高强,不仅将一众侍卫打成重伤,更是企图闯入邕州王的藏宝密室之中。就在那刺客快要得手的时候,竟然不知从何处出现了另一名高手,两人缠斗许久,而那时邕州王的众多手下也已经赶来。那刺客以一敌多终究力不能及,受了伤,最后退身而逃。
  雪落还听说,双姑娘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是带着伤的。
  她的心越来越紧,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脏紧紧攥住。当雪落到达那个熟悉的小院门口时,只见院门从里面紧锁着,怎么推也推不开。
  “姐姐,姐姐!”她拍着那扇门,拼命地呼喊着,然而门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雪落知道姐姐就在里面,她感觉得到她的气息。那个同她血脉相连的女子,她们的生命中有着看不见却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知道她在。
  “姐姐!求你……开开门……姐姐……”
  雪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起初是呼喊,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哀求。木门坚硬而冰冷,如同里面那个人的心。
  “杨霜飞!我叫你开门!”
  忽然,雪落一声大喝,声音之大连树上的鸟雀都惊走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愤怒充斥满她整个心,她用力地踹着那木门,虽然它依旧文斯不动。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当初她只留下了那一句话就将她抛下了,此后那么多年再无音讯!凭什么她让她担心了那么多年,在无数个白天和黑夜里,她思念起唯一的姐姐,只能无声泪流。凭什么今日老天终于让她们相见,她却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杨霜飞!我看不起你!我受了那么多苦,流落了那么多地方,多少次生死一线,我都告诉自己要努力活下去,要找到你!如今老天终于让你我相见,你却躲在这该死的木门后面,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好啊,你不是躲吗,我现在就劈了这扇门,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雪落越说越恼怒,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软剑发出清鸣之声,仿佛已经跃跃欲试。
  就在她的剑即将劈到木门的一瞬间,门开了。
  雪落的剑势生生地止在了半空,连剑影都仿佛凝固住了。在剑稍下方寸许远的地方,是女子蒙着黑纱的容颜。
  “杨雪落,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挑衅我。”女子静静地望着她,开口。
  雪落的眼睛里有泪花闪动,却依然大声地喊道:“杨霜飞!你的胆子也是不小,竟然我敲了那么久,你都没开门!”
  “杨雪落,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了,却发现你一点都没变,还跟小时候一样莽撞。你,就是这么称呼自己姐姐的吗?”
  你,就是这么称呼自己姐姐的吗?
  姐姐……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女子清澈得好似月光般的眼眸,隔着这许多年的光阴和回忆,从彼岸望了过来。
  回首须臾处,岁月悄无声。
  “姐——”雪落刚喊了一声,忽然感到头痛欲裂,眼前被黑烟席卷,随即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朦胧中,不知是梦是醒。
  眼前是一片春日光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树枝头绽满了粉色的花朵,如织锦,如云霞,将天边仿佛都映红了。桃树下立着一个女子,正是旧时姐姐的模样,面容娇艳如桃花般绚烂。微风中枝头花朵纷然飘落,落在女子的发间,脸颊,肩膀……可怕的一幕发生了,女子的面容迅速地衰老下去,青丝变成白发,红颜变成老妪,她惶恐地惊呼着,求救着,然而却没有任何作用,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桃花依然无声飘落……
  “雪落怎么样了?”遥遥地,公子的声音传来,仿佛来自天边。正是这一声,将雪落的意识从虚无缥缈的桃花之境里拉了回来。
  雪落想睁开眼,却没有丝毫力气,只听得红豆的声音响起:“雪落姐姐昏迷了很久,还没有醒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很久之后,公子的叹气声响起:“雪落的情况又严重了很多,‘绽’已经开始向她的脸颊蔓延了。照这情形,最多十天……”
  在他身旁,一身黑衣的杨霜飞无声而立,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十天之内,我必能研制出解药来。”
  “双儿,你前些日子去邕州王府,是为了找玄隐丹?”
  “正是,玄隐丹是所差的最后一味药了。传说邕州王府的藏宝阁中存有,于是我便去寻找,但遍寻无果。但不管怎样,纵使我拼尽一切,哪怕是豁出命来,都要找到它!”
  “双儿,你这是何苦……”
  “我决不能让我的妹妹重蹈我的覆辙!”外面天色渐渐黑了,女子向来平静的声音忽然出现了波澜,“自从当初老楼主逼我服下那尚未成型的解药时起,杨霜飞就早已死在了那时候。人人都以为我当初被老楼主收为弟子是多么幸运,却又有谁知道,他只不过是看我身中奇蛊,想用我试药罢了!在他的眼里,我的命如同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提!如若能够选择,我当初宁愿毒发身亡,也不愿顶着这残破之躯,这可怖之容,苟延残喘这些年……”
  公子将手搭在她肩头,柔声道:“好歹,我们也杀了他,算是报仇雪恨了。”
  他的声音很柔,彷如清风过境,然而雪落的心脏却是猛地一缩!什么?老楼主竟是公子和姐姐杀的?可、可公子不是老楼主的儿子吗?难道公子他真的……
  雪落的意识早已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纵使心里又再多震惊疑问,也无法表露分毫。
  对话还在继续。
  “是啊,杀了他。不仅如此,他那个碍事的儿子,也已经被我们除掉了。他当初真是聪明啊,察觉到楼中可能有异变,竟然将亲生儿子送去外面更名换姓隐藏起来,却没想到早就被我们发现。借着去接他回来的机会,我们杀了他,并让你顶替了他的身份,如今这眠月楼,也总算在我们掌握之中了。”
  “不过,那风长老和雷长老两人,确实很难对付。他们已经对我有所怀疑,那天才会逼我摘下面具。如若这样下去,怕是很快就会瞒不下去了,现如今楼中情势复杂,我亦怀疑是否出了内奸。那人皮面具,你可快制好了?”
  “快了,最多三日便可制好。”说到这里,她却沉默了。
  “怎么,不是该高兴吗?”
  “可是这样,你永远都要活在另一个人的容颜下,至死不得解脱。”
  “至死不得解脱……”公子沉吟着,分明是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他的唇角却忽然绽开如春风般的笑意,缓缓抬起头来,“我知道,但,不悔。”
  我知道,但,不悔。
  不悔。
  不悔……
  在这亦近亦远的对话中,雪落的意识再度混沌起来,梦境中桃花纷飞有如烟霞,遥遥地,她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云渲……她走了过去。那人远远地背对着她,衣袂宁静垂落犹如遗世独立,她走到他身后,他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却戴着一副寒玉面具。
  她望着公子,而公子,也望着她。四目相对,四周安静得唯有花瓣坠入流水的声音。
  很久以后,她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上他的面颊。寒玉的手感,冰凉彻骨,如同他那双隐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她想到第一次同他对酌的那个夜,心底忽然生出无限的怜惜,一个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闯入脑海,随着这个念头,她的手指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耳旁。
  公子没有动,甚至没有一丝退避,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雪落知道这是梦,也正是因为知道是梦,所以才愈发大胆起来。
  即使是在梦里,能看到他真实的容颜,也好。
  她的手扣住面具边缘,轻轻用力……
  就在这一刻,忽然一股杀气极速从背后袭来,将那满树桃花劈得四散零落。雪落连忙躲避,却终究慢了一步,眼见那杀气就要正中她后心!
  “雪落姐姐,醒醒!”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在耳旁,雪落一惊,猛得惊醒坐起,将旁边正在呼唤她的红豆吓了一跳。
  原来是梦……雪落松了口气,一摸额头,竟全都是汗水。这一摸,她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指尖,竟然也已经被粉色的斑块所蔓延!
  “红豆,拿镜子来。”
  “这……可是……”红豆有些犹豫。
  “快去拿!”
  红豆迟疑片刻,还是拿来了一面铜镜。雪落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镜中容颜的一刹那,仍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清秀,面容苍白,然而在左边脸颊处,却斜斜地开了一枝桃花。那桃花极美,犹如来自地狱的诱惑,美得妖冶,惊心。
  “咣”的一声,铜镜掉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一个人冲了进来,却是春来,对着红豆怒目而视,“公子已经交代过,不要让雪落姑娘照镜子,你竟然胆敢违抗公子的命令!”
  “我……”红豆嗫嚅着,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是我让她拿的。”雪落平静地开口。
  春来一愣:“雪落姑娘……”
  雪落的眼睛望着前方,迷茫而没有焦点:“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
  “成了什么样,又有何重要?”一个清冷男声传入耳中,抬眸一看,正是一袭雪白衣衫的公子,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春来,红豆是个新人,不要对她多加苛责。”
  “可她明明……”
  “无需多言,退下吧。”
  “是。”春来不敢违逆公子的意思,恨恨地瞪了红豆一眼,退下了。临走之前拿了雪落的几件衣服,说是去帮她浆洗一番。
  “春来就是这样,直言直语的,却并没有恶意。”公子的声音略缓和了一些,说道,“这几日来一直照顾雪落,辛苦你了,红豆。”
  红豆原本只是抿紧了嘴不语,听到公子这番话,眼眶却已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红豆一点儿也不辛苦,雪落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为她豁出命来都是应当的。”
  公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转了身去,望着雪落道:“身体可感觉好一些了?”
  雪落抓紧了床单,声音都带着颤意:“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不必如此绝望,我此番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那克制‘绽’的解药,双儿已经制成了大半,只是差最后一味药。”
  “那是……”
  “是少了玄隐丹,双儿虽然已经寻到了其他药材做替代品,但药效极不稳定。服下去结果可能是两个极端,要么能解了你身体里的蛊毒,令你重生,要么就是剧毒。所以,要有人试药。”
  公子的一席话让雪落心里刚刚浮现上的喜悦如同被寒冰覆盖,试药,这两个字让她回忆起了在药人谷的日子。许久后,她说:“我愿意以身试药,其这样一天天看着自己衰颓下去,我宁愿赌一次。哪怕是输了,也比现在这样等死的好。”
  “纵使你愿意,你姐姐也不会同意让你以身犯险的,你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公子转过身,视线落在一直凝立一旁的红豆身上,“红豆。”
  红豆浑身一颤:“……是。”
  “你方才说,为了雪落你可以豁出命去,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既然你有心,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不如就由你来为雪落试药,如何?”
  “我不同意!”雪落刚要反对,却听到红豆的声音:“好。”
  “什么?”雪落出乎意料,“红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事我自己解决,用不着你这样……”
  “我是自愿的。”红豆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愿意试药。”
  对于红豆的回答,公子却显得在意料之中,颔首道:“很好,那么你做好准备,明晚便进行试药。”说罢,起身离开。
  “公子!”雪落心急焦呼,然而公子的背影决绝得如同钢铁一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须臾便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红豆,红豆……我对不起你……”雪落喃喃着,落下泪来。
  红豆没有说话,垂着头,手指将衣襟攥得极紧,极紧。没有人看到,她低垂下的双眸之中,神色瞬息万变。
  是夜,眠月楼中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
  “他果然开始怀疑你了,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响起。
  “也只是怀疑而已,他应该也不能肯定,否则我或许连今日都活不过。不如,还是潜心等待?”是红豆的声音。
  “不能再等了!若是明晚你真的中毒身亡怎么办?”
  红豆仰头望着明月,闭上双眼:“那也只能说我命当如此了。”
  “命?”男人冷笑,“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命这种东西。所谓命,只不过是弱者的借口罢了。红豆,自小我就对你极为严苛,是为了让你更强,可不是让你认命。”
  红豆垂首:“爹教训得是。”
  “红豆,先前在倚荷苑潜伏那么久,真是辛苦你了。”男人望着红豆的脸,叹了口气,“不过,那也是王爷的意思,让你暗中监视庞戚那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动。对王爷而言,那些人势力大了,是一把双刃剑,不得不防。与此同时,这十年来我一直隐藏在眠月楼中,将此处种种情况汇报给王爷,连你姐姐也暗中潜伏。这眠月楼易守难攻,又有蛊毒异术,独成一方势力,早就成了王爷的心腹大患。先前那老头子在时,我们无从下手,如今眠月楼刚刚易主,内在根本不如表面上这般稳固,如果能抓住机会,定能将其一举铲除!到时候不但解了王爷的担忧,你九泉之下的娘,也总算能安息了。”
  “娘……”被这个字触动了心神,红豆恍然有些失神。
  记忆中娘的样子早已模糊了,红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爹告诉她娘的死因。爹说,娘是被人害死的,害死她的,是塞北云家。塞北云家在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全族几十口除了两个孩子逃出之外,剩下的全部被屠戮。落云山庄,血流成河。
  “可是,爹,我不明白,既然云家已经在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为什么当你得知杨雪落进入了倚荷苑之后,还让我找机会除掉她呢?据我观察,她只是想杀了庞戚报仇而已,对我们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那夜她杀了庞戚,你让我故意把她往义庄那条死路上引,我其实……她并不是云家的人,为什么我们要赶尽杀绝?”
  “她的确不是云家的人,怪就怪谁让她是那个人的女儿,而她所爱的人,也姓云……”
  夜风将两人的声音吹散,隐没在南疆的夜色里,没了声息。商谈完毕之后,红豆先行离去,而那男人则在许久之后才从另一个方向悄然离开,分外谨慎。过了很久很久,当确定两人的确都离开之后,不远处的一棵红豆树上,蓝衣的少年终于松了口气,跳了下来。
  方才他紧紧提着一颗心,屏息在听两人说着什么,如今回过神来,才发觉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琉璃小罐。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经发白,额头上也已满是细密的汗水。
  琉璃罐里装着的,是数十颗红豆。
  因为暗自倾心那个女子,于是便想亲手采来红豆送她,那不仅代表了他心中不敢说出的话语,更是他的名字。怕被他人晓得,于是他趁夜里来到树上,一粒粒小心采摘。可是,却被他无意中撞到了这一幕。
  他究竟听到了什么?红豆、红豆她竟然……
  难道说,当初在山里救她,其实是早就被设计好的?而她死心塌地要跟着他进入眠月楼,也是一场悉心策划的阴谋。一切都说明,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绝非偶然。
  不不不,红豆不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李稹摇头,拼命地想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是越想这样,方才那两人的谈话就越清晰地浮现出来。红豆混入眠月楼是有目的的,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姐姐也在这里。而跟她说话的那个男人,她称为“爹”的人,则是在眠月楼里潜藏了多年的内奸。刚才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又离得远,李稹并没有听出来那是谁,但细细想来,竟似乎有些耳熟……
  怎么办?少年的内心煎熬得无比痛苦,他是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眠月楼的,然而对于红豆,那个曾经用清亮的眼神看着他、倔强地说要跟他到底的女子,他亦狠不下心来。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岁月,喜欢上一个人,便仿佛是整个世界了。如果他向公子告发了她,那么等待着她的就唯有一死。
  怎么办?
  “李稹,你怎么在这里?”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李稹吓了一跳,转身看清来人样貌,这才松了口气:“春、春来姐姐。”
  “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春来笑眯眯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罐子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在为心仪的人采红豆啊。”
  “才没有……”李稹快速地把罐子收进怀里,故作轻松地说道,“春来姐姐找我有事?”
  “是啊,公子传了口令,托我带给你。”
  公子?李稹心里一跳:“公子有何吩咐?”
  “此事机密,你附耳过来。”
  李稹没有丝毫怀疑,依言照做。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小腹一凉,脸上的表情便凝滞住了。低头,他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没入了自己腹中,而匕首的那端正握在春来手里。
  “春来姐姐……为什么……”鲜血汩汩而出,少年的眼中俱是惊愕和愤怒。
  春来的眼神冷硬如冰:“不为什么,只因你无意间听到我父亲和妹妹的谈话罢了。”
  说罢她把匕首猛地拔出,李稹的腹部顿时血流如注。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少年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悲伤,还有无尽的不甘,终究,还是缓缓倒下了。
  “啪”的一声,怀中的瓷瓶掉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里面的红豆全部四下散落。
  “红……”李稹挣扎着,却连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完,怒目圆睁着,咽了气。
  春来俯下身,在少年的衣衫上擦干净了匕首上的血迹,跨过他逐渐冰冷的身体,身影很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这一夜,雪落辗转反侧,总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一直处于断断续续浅眠之中,直到破晓时分有女子的尖叫声将她惊醒。
  红豆树下围着许多人,有的沉默不言,有的低声私语。雪落拨开人群,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身影,整个心顿时沉了下去。
  “李臻!”她唤了一声。然而,少年没有任何回应。他的面容苍白,宁静,如果不是胸口的衣衫被凝固的血渍染成了深褐色,直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的身畔,数颗红豆四下散落,红得好似血滴子。
  “是谁?是谁杀了他!”她低吼,声音中带着颤意。她还记得初见这个少年时他倔强的眉眼,她还记得后来他立于门边眸中笑意浅浅,而如今,却变成了一副冰冷的躯壳。
  没有人回答,窃窃私语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四周安静得可怕。
  “让开,让开!”一个女子拨开人群,带着惶恐和焦虑,一路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当看到地上的人时,她顿时愣住了。
  这个女子,正是红豆。
  那原先的惶恐和焦虑,在看到李稹的一刹那,瞬间平复下来。她呆呆地愣了许久,望着少年那熟悉而苍白的眉目,缓缓地蹲下身去。最怕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得到了印证。
  她的手,轻抚在他的脸颊上。那手是苍白的,是颤抖的,带着温度,温暖着他已然冰冷的身躯。有泪水自她脸颊滑落,滴在他的脸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世界就这样安静了,仿佛只有她和他两个人。她抱着少年冰冷的身体,静静地靠坐在那颗红豆树下,起初还流泪,到最后连眼泪也流干了,便只有无声哀恸。她的眼神空无一物,仿佛瞬间失去了全部的神采。
  众人都立在一旁,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都只是静静看着。天上云聚云散,她和他就仿佛定格在了那里一般,在日光里变成了一尊雕塑。
  许久,她才动了一动,捡起了散落在他身旁的一颗红豆,握在手心,攥得紧紧。
  雪落只觉得嗓子发干,视线模糊,整个人脑子一片晕眩,李稹的死像块巨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头。她还记得那晚在凝露台上,公子遥遥望着少年的背影,轻吟的那首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时候,公子是叹了口气的,睿智如他,是否在那时就已经窥测到了这个少年的命运,所以才会发出那声苍凉的叹息?
  对了,公子,公子呢?
  雪落四下逡巡,却并没有看到公子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姐姐。就在这时,人群向两边分开,是风长老和雷长老等人来了。
  虽然在来之前对此事已有耳闻,但见到此情此景,两人依然难掩伤痛。李稹是他二人从小看着长大的,直如自家孩子一般,忽然就这样没了,心理上万难接受。雷长老看着李稹的遗体,暴跳如雷,在他身旁的风长老闭目叹息,似是不忍看到少年此般惨状。
  一直抱着李稹的红豆此刻抬起头来,向某一个方向望去,不知是在望谁,也不知是在望着什么。她的眼神原本是空荡荡的,然而此时却有无数种情愫在其中涌动,最终化作一个黑洞,将一切吞噬。
  “我眠月楼是何等地方,竟然敢在此造次,也太猖狂了!”雷长老大怒,“传令下去,不惜一切追捕外敌,一定要找到杀死李稹的凶手!”
  “慢着!”就在这时,雪落开口。
  雷长老本就对雪落并无好感,此刻冷冷看了她一眼:“有何指教?”
  “李稹被害一事尚无头绪,长老怎么就如此确定是外敌所为呢?”
  此话初听平淡无奇,细细闻来,却似乎别有所指。四周私语声再起,雷长老面色一阵赤红,正要发作,却被风长老拦下:“杨姑娘所言有理,眠月楼防范周密,与外敌入侵相比,还是内鬼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雷长老冷哼一声:“内鬼?我们这眠月楼多少年没进过外人了,一直都相安无事,近来却诸事频发。敢问近来加入眠月楼的,除了杨雪落,还有谁?”
  “还有我。”一直默然无语的红豆在此时出声,声音沙哑得令人心酸。
  “红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风长老十分意外。
  “不可能是红豆。”雷长老开口,“李稹自小习武,而红豆不会丝毫武功,无法对李稹造成威胁,再说众人皆知道他们二人互生爱慕之情,那就更不可能了!”
  雪落冷笑:“雷长老,你就如此认定了是我吗?”
  “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
  “都住口!”一个冷厉女声传来,一袭黑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立于众人眼前。
  雷长老看了一眼来人,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无需跟你解释。”杨霜飞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最终目光落在雪落身上,“跟我走。”
  “等等!”雷长老跨步上前,“双姑娘,你这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庇你的妹妹了?”
  “雷长老,你这话说得真是可笑,无凭无据,莫非仅凭你一句猜测就能定了我妹妹的罪名,又加了我一条包庇之罪么?”
  “若是我能拿出证据来呢?”雷长老说到这里,忽然转身,“春来,说,你昨夜都看到了些什么?”
  春来,这个被众人遗忘了的女子,从人群中缓缓站了出来,战战兢兢。
  “回、回长老,春来昨夜什么也没看到……”
  “大胆说出来,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那样。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
  春来怯怯地看了雪落一眼:“雪落姑娘,原、原本我答应过你不说的,但我没有料到此事竟然跟李稹被杀有关,对不住了……”说罢,她转过身去,对着众人道,“昨天夜里,我本想向雪落姑娘讨教功夫,便去寻她,恰逢她外出归来,身上依稀有血渍。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受伤了,但她说没事,且叫我不要说出去。我见她神情严肃,以为其中有什么隐情,便答应了,谁料今早却发生了这等事情。”顿了顿,她又说,“我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蹊跷,便想去禀报楼主,可却被双姑娘拦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恰逢此时遇见了雷长老,便……”
  “你胡说!”雪落愤然怒道,“昨夜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更谈何血渍!什么叫你答应不要说出去更是子虚乌有,完全是血口喷人!”她情绪激动,想冲向春来,却被杨霜飞拦下,无声摇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风长老淡淡开口:“来人,去杨姑娘房间中搜查一番,证得她清白。”
  有人匆匆领命而去,回来时,手里已捧了一件衣衫,上有点点血渍。来人称,这是在雪落房中墙壁夹缝里找到的。
  雪落一看那衣服,竟是前些日子春来拿去说要替她洗的那件衣服。此后她一直都没有送回来,雪落也淡忘了这件事情,谁料如今它竟染着鲜血,出现在了这里。
  雪落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看向躲在人群后的春来,春来垂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脸掩映在一片阴影之中。雪落环视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有的质疑,有的严肃,有的漠然。在这种种的眼神下,她似乎还能感到另一种不同的情绪,隐隐约约,却呼之欲出。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有人想害她!春来应该只是一颗棋子,在她的背后还有隐藏着的黑手,李稹的死也绝非偶然,这其中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双姑娘,这下你不再说我是无凭无据了吧?”雷长老得意地看了杨霜飞一眼,脸色一冷,“来人,给我把杨雪落关入牢中,严加看守!”
  杨霜飞没有说话,她沉默着。她沉默的时候,是最可怕的。周围没有风,她的衣袂却已无风自动,她的身上有杀气溢出,无法掩盖。
  她也无需掩盖。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面露惧色,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嘴角挑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一刻,雪落抓住了杨霜飞的手腕,握紧。
  “姐姐,不要,”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人才能听到,“有人在故意逼我们。”
  杨霜飞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凝如一线,忽然掌心中银光一闪,直向风长老射去!
  众人皆吃了一惊,却发现那银光擦着风长老的肩头飞斜向上了过去,没入了他身后那棵红豆树浓密的树冠之中。一个人惨叫一声,从树上坠落下来。
  那树上竟然藏着一个人!
  眠月楼中不乏高手,然而此时众人心思均集中在眼前,竟没有人留意到有人不知何时暗藏于此。与此同时,四周响起了锐器破空的声音,数名身着劲装的蒙面人从四方袭击而来。
  “外敌入侵!”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也已迅速反应过来,缠斗起来。
  一片混乱间,雪落瞥见姐姐向一个方向追去,而其余的人她也无暇顾及。她本就心中憋闷难当,此刻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于是长剑出鞘,如白虹一般横扫天际。
  敌人人数并不多,对于雪落而言尚不费力,数招之间便已击倒了数人,使对方落了下风,仓皇退离。若是平时,雪落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但今天她心中有着一股恶气想一舒到底,便一路追了过去。
  眠月楼后是一片树林,枝叶浓密,遮天蔽日,林中充满了浓雾,即使是在白天也如黄昏一般幽暗,地面上生满了浓绿的苔藓。那几人逃得飞快,已不见了踪影,四周安静得如同黑夜一般,雪落握紧了剑,一步步缓缓前行。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股劲风来袭!
  雪落果断闪身躲避,同时借势站定。光线幽暗,她看不见那人的模样,只看到是个一袭玄色衣衫的人,身形高大,容颜隐藏在浓雾之后。那人定定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塑。
  忽然,他袖中光影流泄,化作一道长龙向她袭来。隔着重重浓雾,那光芒瞬间化作回忆,铺天盖地。
  这光芒,这颜色,这气势,这感觉……这一招,她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那是云渲的刀,绝影。绝影刀法千变万化,招式繁多,这一招是绝影刀法中最后的一招,却是最简单的一招,也是最快的一招。返璞归真,没有任何花样,却往往一击必杀。
  那攻势之猛,速度之快,让她根本离开不及做何反应。心里本就因为他忽然的出现而乱了,而此时此刻也只能愣愣地看着那青光向自己劈来。
  浓雾被劈开,雾气尽头,她看到云渲的脸。
  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在那张脸上,她看到冷厉,绝然,以及……无情。就在这一刻,对方也看到了她,顷刻之间那脸上的表情化作了惊讶,喜悦,还有深深的痛苦和懊悔。
  云渲想止住攻势,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一招出得太猛,连他自己也无法收住。
  就在这一刻,一道极细的金光从一旁激射而出,一下子缠在了那青光上,拉向一旁。那金线看似纤弱,却强韧无比,生生地将力道分散了开来。青光击在一株参天大树上,“轰”的一声,大树应声而断,惊起一片鸟雀。
  “雪落!”云渲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惊呼着跑了过去。雪落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恍如隔世……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脸颊处,却有一枝桃花斜斜地开着。
  “绽”蔓延的速度,跟她的情绪波动有关,当情绪波动越激烈的时候,它就蔓延得越快。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人,她心底压抑了多时的感情终于波涛汹涌。
  “别看!”就在云渲要抱住她的一刹那,她忽然转过了身,用手捂住了脸。她看不见自己的容颜,却能感觉到“绽”在身体里蔓延的感觉,知道那只桃花正在缓缓地往上攀爬……
  她的样子看得他心痛无比,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找她,竟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见。他伸出手,想将她拥在怀里:“雪落,你怎么了?”
  “别碰她!”忽然,一个声音出现,伴随着的是一道极细的金光,击在云渲脚下,令他后退了几步。同一时刻,那人揽住雪落的肩,将她护至一旁。
  云渲眸色冷得如针一般,漠然打量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
  这是一个同他身形差不多的男子,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襟和下摆处都绣着云纹暗花,显得修长儒雅。而最特别的是,这个人的脸上戴着一副寒玉面具。
  “眠月楼主。”在来之前,他已对眠月楼有所了解,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事实上,此次一行,云渲的目的之一也与此有关。
  看着对方说出自己的身份,公子也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笑:“今日你们擅闯我眠月楼,若在平时,本是死罪。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也不管你为何而来,看在你是雪落故交的份上便放你一次。你快速速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好似是在说一件小得不得了的事情,却给人一种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云渲站定,深呼一口气,说:“我此次前来确实有所目的,但今天见了雪落,其他的便不足一提了。我走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公子望着他。
  云渲的视线落在雪落身上:“我要带雪落一起走。”
  方才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再次凝滞了起来,公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复又舒展开来:“好啊,只要她愿意,我就同意。”
  云渲一惊,似乎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松口了,着实意外:“雪落你……”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凝滞在了嘴边。雪落背着他,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不愿。”
  “为什么?”云渲冲了上去,“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多辛苦吗?”
  雪落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软软地靠在公子的肩头。乌发散乱,将脸颊掩盖。
  公子揽住她的肩,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听到了吗?她不愿跟你走。”
  云渲立在原地,眼中杀意渐渐凝聚:“不可能!我跟她同生共死,感情绝非朝夕可变!她原本身体就不好,我担心她才不能留她一个人在此。她是不是受了你的威胁,受制于你才——”
  “云渲!”雪落的声音将他打断,“不关公子的事,这些日子来,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都是因你而来!塞北云家……人人都说这是一个遭受了诅咒的家族,谁与之扯上丝毫关系,必将有无尽的厄运。而你,是云家唯一的幸存者。”
  “云渲,你走吧。”她始终背对着他,“我……不爱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记重锤击在他的心上。
  “雪落,你说什么?不,不可能……我不信!你曾说过,从来没见过雪,要我带你去塞北看那漫天雪落,这些愿望都没有实现,你怎么可能……”
  “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
  公子揽着她肩的那只手的指尖轻微跳动了一下。
  云渲眼中的惊愕渐渐变成了伤恸:“我不信,雪落,不会这样的!你为什么一直背都对着我?你转过来,看着我啊!你看着我,告诉我这一切都不真的!”
  雪落摇头,声音很低很低:“我不想再见你,也不想去看雪了。在南疆的这些日子,我很快乐。”
  四周一片宁静,唯有风拂过。远远地,有人声传来,想来是眠月楼的人听到此处有动静,便搜寻而来了。云渲胸中的千言万语都在此刻沉寂,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雪落,随即敛眸,抽身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他走了。”许久,公子开口,放开了握在她肩上的手。
  雪落点点头,抬起头来。她的脸颊上,一枝桃花斜斜地妖冶地开着,泪水不知何时滑下,犹如花瓣上的露水。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本没必要欺骗他。”
  雪落摇头,苦笑:“我宁愿死,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变成了这般怪物。”
  那夜朱瑾丛中,他虽然看见了她容颜,却毕竟是黑夜。此刻她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让她看到现在的自己。
  公子望着眼前的女子,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他的指尖仿佛有暖流涌出,抚过的地方,那桃花便渐渐地淡了下去,倏然便消失了。
  “即使是我,也只能暂时把你体内的毒性抑制住,最终能否救你,还要看双儿的解药。”
  “雪落恳求公子答应我一件事,”雪落忽然跪了下去,“不要让红豆试药。”
  “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你可知道,那药虽说是药,其实也是毒,以毒攻毒,方能解你的‘绽’。如果稍有一点差池,那后果……”
  “后果,也顶多是死罢了。我不怕。”
  公子摇头,目光深不可测:“世间有很多事,比死更可怕。”
  雪落一惊,正想说什么,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主上”,搜寻的人已经找过来了。公子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我不会让红豆试药的,昨夜所说,不过是试探她而已。此人,你要当心。”说罢,便放开了她。
  雪落眼前浮现出红豆今早那悲痛欲绝的容颜,以及李稹死时的景象,心中复杂万分。
  没有人注意到,在极遥远处的一座山峦中,一顶黑色轿子,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王爷,云渲他们今日伏击眠月楼失败,下一步,您如何打算?”有人躬身站在轿边,恭敬地问道。
  轿中传出一个声音:“眠月楼盘踞此地多年,根基深厚,本王原本就未打算一攻而下,今日派他们前去只是试探一番罢了。眠月楼其中有我们的人,要攻破一座堡垒,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从内部瓦解。”
  “只是……云渲当初归顺我们,助我们除掉眠月楼,正是因为王爷答应动用我们的力量为他去寻找他所爱的那名女子。如今他发现她就在楼中,而他归顺我们时间尚短,属下担心……”
  “他自有他的用处,对于他,本王自有把握,无需多言。”
  “是。”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风呼啸着,吹彻在整个天地间。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云端雪

  • 作者: 柳扶疏
  • 类型:穿越
  •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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